第 192 章 盛京篇192-绮

    一众学子们回到崇仁坊时,已经很晚了,大家带着余兴道别,各自回客栈。

    被街灯照亮的坊内小巷里,马宏春在前边跟几个人边走边说笑,互相商量着明天想去哪里玩耍,徐岳安静地走着,严宣跟在陆星身边。

    马宏春跟别人聊够了,慢下脚步等徐岳他们跟上来,他见严宣一直半低着头,脸色微红,他知道严宣是还带着酒劲儿,这时仍不免想打趣两句,就过来拍拍严宣,笑道,“怎么,还想着那群舞姬呐。”

    严宣一吓,愣了一下,然后连忙道,“没有,没有。”

    “哟~动心了。”马宏春笑指着严宣。

    严宣先是连声否认,然后又认真道,“再怎么说,还是考试重要,先考试,等考罢了……若是,若是……”他越说声音越小,马宏春和徐岳都笑了起来。

    徐岳一手拉起严宣,一手拉着陆星,先说道,“着实不早了,咱们快点走两步,到了客栈里想聊再聊。”然后又边走边笑道,“小严若是心中喜欢,便是在这京中买上一、两个歌姬舞姬,也不是不行。”

    徐岳说的完全可行。富贵人家于自己家中蓄养歌姬、舞姬,甚至是说书和杂耍的艺人,都是寻常事,更有那有钱有闲的人家,会专门聘请会乐器和会唱的教席,教导家中的侍女们学唱、学乐器,闲时于家中表演,以做娱乐。九九九)(

    严宣听了徐岳这个话,连忙摇头,小声道,“我家,我家可不行……”

    陆星在旁边暗想,以他了解到的家世情况,马宏春和徐岳两个,自家或许能养得起几个歌姬舞姬,严宣家里怕是不行。

    见陆星一直安静走路,也不说话,马宏春又凑过来伸手搭上陆星的肩,问道,“哎,小陆,想什么呢,今天见你一直都挺安静的。”

    陆星笑笑,“嗨,人家唱的好好的,舞的好好的,我啊,安静欣赏,这就很好。”

    马宏春笑问,“觉得今晚这些小娘子们,哪个比较好看?”

    陆星想了想,说道,“我嘛……嗯,我倒是瞧着那些小娘子们身上的各色绫罗绸缎是真的漂亮,好看,五颜六色,五彩缤纷,我喜欢,瞧着是又喜庆又热闹,可顺眼了。”

    陆星这么一说,严宣附和道,“是啊是啊,都打扮得好漂亮,很会穿戴。”

    徐岳笑道,“那是自然,京城才是民间各式妆扮流行的起源之地啊。”

    回想起这几天里路过布铺、绸缎庄时瞧见的种种,陆星满心羡慕,“到底是盛京,荟萃之地,这里的衣料、绣品,我们那乡下小地方很少见。”

    徐岳一听乐了,直道,“哎,那你该来我们江南,来江南,各色绫罗绢帛绸缎,绣花织品,应有尽有。”

    陆星笑道,“我就喜欢瞧花色,将来若有机会,一定会到江南看看。”

    回到客栈里,众人各自归房歇下。

    陆星就着盆里的温水擦脸,低头时一眼看到身上穿的灰麻布短衣,刹那间触动了心事。

    陆星会去注意宴席上的小娘子们,甚至包括接连遇见两次的那位陌生公子,他们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衣衫华丽,色彩缤纷。

    这是在陆星的记忆里他并不曾有过的,是陆星内心深处的一点遗憾。

    在穷苦的寺庙里长大,能吃饱、有得穿就很不错了,从小陆星便不曾对衣食住行有过什么奢望。

    小的时候,陆星的衣服要么是用师父的旧僧袍改制的衣衫,要么是好心的祈县百姓施舍给的旧衣,长短不合,补丁落补丁,那都是常事。能有件不破的布衣裳就不错,哪儿还敢想什么面料,什么颜色。

    陆星就是这么穿着灰扑扑的衣衫长大的,有时候他看着自己会想,他就是一只灰麻雀儿。

    后来,师父们都故去了,小小年纪便流落街头,还好,县城里总有那善良的街坊,悄悄地送一件二件旧衣旧裤给陆星。那时候,能有身衣衫遮丑,不露肉,已经难得,哪儿还敢想其他。

    再后来,陆星当上了捕快,有了俸禄,也能买得起染色布和织着花的绢帛,然而每每路过布铺,瞧着柜台内陈列着的五颜六色的布匹丝绸,陆星的心中却不自觉地升出一分怯意、一分自卑。

    整个童年就裹在灰色和黑色里度过了,仿佛已经不再适合彩色了,那些缤纷的颜色,陆星觉得他穿不来。

    陆星后来总穿着黑色的捕快制服,加一条鲜红色的宽腰带,他觉得黑色穿起来利落、帅气、精气神十足。而再做其他的寻常衣衫,也总不是灰麻布就是黑布的。

    陆星的内心对于丰富炫丽的色彩一直有着欣赏和向往。若是看到,总是会不自觉地多看一眼。

    就比如那位陌生的公子,陆星看他,一则是见他孤身一人又戴金佩玉,身上的职业病不由地就犯了,总担心怕这人被贼给偷了;再一则,他其实不是看人,而是看着那配色大胆、颜色鲜亮艳丽的衣衫,是那些缤纷色彩惹了陆星的眼。

    放下面巾,陆星不由回想,嗯,那么一身儿的颜色,不知道穿在我相伴身上,会是怎么个模样。

    都说“男要俏一身皂”,然而陆星完全不觉得林子心合适黑色。黑乎乎、黑扑扑的有什么好,不要不要,就要那缤纷炫目的华丽七彩,才好看呢。

    躺到床上,陆星望着房顶,心里在想也不知道他这几天里都在做些什么,嗯,也不知道他这几天里有没有想我,嗯,应该会有吧,多少会有一点点想我的吧。

    恍惚间,陆星仿佛来到了一处宅子,又进了一间屋子。周围的光线有些暗,屋子里的那些家具陈设都是朦胧的,能看到有柜子,有摆放着香薰炉和玉器的博古架,还有一格一格仿佛药柜那样的柜子。

    完全陌生的环境让陆星有点懵,一直在想这是哪儿,没来过啊。

    正迷茫间,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在那仿如月色般的光辉中,有个人背对着陆星坐在桌案前,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肩上。

    待那人回头,陆星整个人都被震慑住了。

    好漂亮啊!

    陆星眼前的正是林子心。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容貌清雅绝俗,清丽动人,他仿佛周身拢着一层清辉,皎皎如月,似幻似真,月宫里的仙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没有人见过,可陆星看着林子心,心里真的就只剩下一句形容——貌若仙子,貌若仙子!

    真的好漂亮啊!这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此时,陆星的内心澎湃不已,越看越爱,止不住的欢喜,他想叫他,胸口仿佛被喜悦堵满了,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林子心静静地坐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脉脉地凝视着陆星。被那双眼睛望着,陆星觉得他整颗心都化掉了。

    他真好看!他真可爱!

    这时,陆星突然注意到,林子心今次穿的有些不同。往日,林子心总是穿得很朴素,这是要符合“李木”的平民身分。而现在,坐在桌前的林子心,不再是一身灰扑扑的。

    桃红色的内衫,云水蓝的外褂,衣摆和袖子上绣了大朵大朵的粉色牡丹花,这一身绸缎衣裳真真是色彩明丽,衬得林子心那清秀的绝色容颜更添了几分艳光,整个人就好似一朵芙蓉花,活色生香。

    啊!美貌如他,果然就是要穿得这般华丽才好看!

    这时,就见坐在桌旁的林子心,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林子心这一笑,陆星仿佛都能听到他自己心里花开的声音。

    林子心看着陆星,双唇微启。

    “陆星。”

    陆星猛地一震,睁开双眼,刚才的情景瞬间从眼前消失不见。陆星发现他仍然身在盛京城崇仁坊一间客栈的房间里。

    那一声呼唤仿佛就在耳畔,余音袅袅。陆星的心砰砰跳着,只觉得半边脸都是热辣辣的,耳朵更是麻麻的、痒痒的。

    原来是梦啊。

    梦醒了,陆星平躺在那儿,指尖上还残留着一丝甜美的酥麻感,他内心带着怅然,回味着刚才那令他心动不已的绮丽一幕。

    嗯,我果然是太想念我相伴了。

    这时,陆星陡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嘶~”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低下头看了看,静默片刻,然后皱起眉头。

    “啊……艹……!”,陆星闭上眼睛,露出烦躁又困扰的表情,一只手在后脑上抓了几下。

    这时,整个客栈内外一片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陆星带着懊恼且又有点羞涩的心情,悄悄起来,他没点灯,摸着黑从柜子里找着包袱,又摸出一条裤子来换上了。

    把换下来的裤子先团巴团巴塞在床角,陆星翻回床上。蒙着被子,脸埋在枕头里,陆星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嗯,哼,怪他,都是他不好!

    嗯,我一定是太想他了。

    陆星在床上翻来翻去,一张薄被几乎被他扭成了麻花。翻腾到后半夜,陆星抱着枕头暗想要不,益善堂这边先放一放,反正总有时间去。还是先找个时间出城去看看我那相伴,嗯,进京城这几天了,出城去看看他也很正常、很应该的嘛。

    心里想定了,陆星又翻身,把枕头楼进怀里,开始盘算着去之前该往哪家铺子里买点心茶果,好带给他那个爱吃甜食的相伴。

    次日,陆星一大早就起来了,等收拾过后,他让店伙计把早饭送到房里,一边吃,一边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自七月初九进京城之后,陆星就是随大流地跟着那些结识下的同科学子们进出,看看京城景致。这是应该的,陆星以为他表现的越随和越好。到了今日,已是十五,陆星不参加武试之前的那场文试,算算时间,倒还富余。

    就跟小马他们照实说,说我要出城去两天,理由很正常,旁的人未必在意我,只怕小严会想跟着一起来,那可不便。陆星暗暗想着,若是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吸引到小严的注意力,让他跟着旁的人一起去,那我就方便了。

    近中午时,有同客栈的学子们来找陆星,叫他一块儿去吃午饭,陆星愉快地跟着去了。午饭时,在一起的学子们自然而然地又开始商量起接下来想去哪里玩耍。

    这些学子们现在的状态都很轻松,陆星觉得能理解。部分学子跟他一样,是不考那一场笔试的,而至于武试么,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打得赢就是打得赢,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临阵磨枪”于文试或许可以加个一分二分,于武试无甚用处。放轻松一点,到时候尽力一博也就是了。

    马宏春听别人说起东市里有几家经营新巧摆设玩器的店铺,想去瞧新鲜,怂恿陆星他们同去,又道,“那么大一个市集,上次去根本就是走马观花,没怎么细看。我拿着地址了,这回找去,且往几家好店里细细赏看一番。”

    徐岳和严宣等人听了也都很有兴趣,都说要同去,有人道,“进京城真好比入了宝山,就算不买,起码开开眼界,回去后也有得说。”

    很快马宏春这边就约下了十来个人,大家商定午饭后再同去东市。马宏春大声道,“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尽兴才返。”

    有人笑着提醒道,“马公子,记得还有夜禁。咱们不如在闭市之前回来,还可以再往平康坊吃酒去。”

    马宏春听了开心道,“都好,都好,同去同去。”

    午饭过后,这班学子们收拾停当,在坊门处集结。马宏春于这种事情上一向很有兴头,大着嗓门呼朋引伴。东市距离崇仁坊很近,略走一点便到,于是众人便都不骑马了,一起步行往过走。

    一伙十来个学子,三三两两人并肩结伴,往东市而去,大家边走边说笑,每个人的心情都很轻松。

    眼看东市就在前方,马宏春转过身向走在后面的同伴们招手,大声道,“哎,快点,快来快来。”

    有人笑着应道,“来了。嘿,咱们小马可真是个急性子。”

    严宣走在人群外侧,边走边向临街的店铺打量,他一直计划着买些送给家中长辈女眷的小物件,没挑着可心的,跟徐岳他们提了好几回,想让朋友们帮着参谋。

    这群学子们往东市而去,此时,路上也有几个结伴而行,衣着打扮十分富贵的年轻公子,跟这一伙学子们相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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