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盛京篇191-又是他

    陆星一早起来,在坊内闲逛了逛,在街上看见不少学子,有的三三两两地结伴步行,有的就在客栈大门内的院子里,甚至是街上,找块地方就开始练功了,还有的骑着马带着仆人往坊外去。

    陆星瞧着这些同科学子们,心想不知道真到了比武场上,大家又该是个什么情形。

    在街上转了一圈之后,陆星回了客栈,独自在房间里想事情。

    待到下午申时左右,马宏春过来敲门了,他见陆星一个人在,就笑道,“嘿,你倒是乖,没出去吗?”

    陆星笑笑,“早饭后在坊内转了转。这两天也逛够了。”

    马宏春笑道,“也是。等考完试到放榜中间的那段日子,其实也够在京城里看看的。”

    陆星笑道,“我啊,下一次能进京城还不知道是往后的什么时候。来了京城,倒真的是想把以前在乡下时听说过的那些‘盛京一景’都看一看。”

    这一说也正说中了马宏春的心事,他摸摸头,说道,“也是,咱们这些外地人,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进京。”

    陆星笑着走过来搭住马宏春的肩说道,“且乐今朝,且乐今朝。昨天不是约好了这个时辰的吗,走吧。”

    这几日里,陆星他们又多结识了一些学子,大家同吃了喜园宴,同游了东、西两市,日常相处的颇为愉快。同进同出之间,原本的四个人就渐渐成了个十余人的小团体。

    今天,众人约好了同去平康坊。

    早有店伙计告诉这些初来京城的人们,“新郎君”去平康里,费用是加倍收,最好还是找个去过的郎君带带路。学子之中恰好有位年纪略长的,就是盛京本地人,于是被大家推举出来做了引路人。

    平康坊和崇仁坊是紧邻着的两处内坊,很近,过条街就到,于是众人都没有骑马,只带着小厮和仆人,一群人步行而去。

    进了坊,众人免不了四处打量,有些学子虽然人早早进了京城,也早就闻知平康坊的大名,真正踏进来这还是第一回。

    严宣有些紧张,跟在陆星身边,一只手抓着陆星的袖子。

    陆星很大方,左右张望。发现这所内坊和别的居住坊并没有明显的什么不同。这里没有过高的楼宇,一处处大门也常见的样式,望向门内,看上去也是几进几进的套宅样子。此时还是白天,进出的人不算很多。

    有人道,“现在瞧也,也挺平常的。”

    有人道,“这会儿还是白天,看不大出来。到了晚上,各处彩灯高挂,很是绚丽,自比别处的夜景漂亮。”

    有人小声问道,“怎么不见歌姬舞姬?”

    那个“引路人”笑道,“都在自己的房子里呢,哪能随随便便就出来。一听你们就不懂了。这里的小娘子们是不能轻易出自家门的,若要出门,还需要向假母交出押金,方能出来。”

    有人“哎哟”一声,“这么严格。”

    “引路人”说道,“那是。这里自有这里的规矩。哎我可先跟你们说好,来这里玩耍听曲,也是要守这里规矩的,也不可太过肆意。”

    马上就有人表示道,“不会不会,我们就看看,看看。”

    街两旁的宅院大门上挂着门匾,写着“某某家”的字样。来之前众人说好了,挑一家唱的好的去坐坐,那“引路人”就带着这班人进了某处宅院。

    进到院子里,众人不免左右观瞧,就见堂宇宽阔,环境清幽,院内不仅有假山盆景,还种着不少花卉。

    见有客来,假母满面笑容迎了上来,把这一群学子们先引至正厅,又安排了二楼上宽敞的房间。待众人落座,便有人来奉茶,一盘盘精致的茶果摆了出来。

    陆星之前听客栈的伙计说,来平康坊吃酒,只要摆席,就有摆席钱,而如果呆到掌灯时分,费用还要另计,要加倍。他一边打量房间里桌椅座席、屏风帘幔等陈设布置,一边想啧啧,还真应了那句“世路难行钱做马”。

    陆星心里有点后悔来这里,觉得过于破费了。又转念一想,跟这些同科的学子们总要互相应酬,不能太离群。也罢,来见识一次。

    此时天还亮着,来之前“引路人”跟大家说好了,大家先吃茶听曲儿,晚些再摆宴吃酒席。

    坐不多时,几个乐师先来了,手拿乐器,坐下调音调弦。片刻之后,两个侍女打扮的小娘子引着一位歌姬翩然而至。顿时,屋里的众人都向她望去。

    就见那歌姬生的颇有几分姿色,粉面桃腮,朱唇一点,颊上点了一点花钿,红衫蓝裙,外束蜜黄色的披帛,鬓戴鲜花,微微露出的手腕上各有几只细金镯子。人到了,莺声呖呖,慢向众人行礼问安。

    屋子里的众人都露出开心、兴奋且又有点好奇的表情。严宣把脸藏在陆星的肩后,不住地打量那歌姬。

    那歌姬仪态大方,行止有礼,问过安,便问众郎君们想听什么曲子,又说便是南曲小调她也会唱几首。众人一听很高兴,让这歌姬捡她唱的好的先唱。

    大家喝着茶,品着茶果,听着小曲儿,互相聊着天,渐渐地都放松下来,有人情不自禁地随着乐声微微摇摆身体。

    马宏春有意逗严宣,拉着严宣暗暗指着那歌姬道,“如何?”

    严宣想了想,说道,“嗯……华丽。”

    陆星听了笑,徐岳小声道,“民间女子,穿什么戴什么皆不可僭越,而贫家女更是没得妆扮。倒是她们,桃红柳绿,又有金银插戴,是比普通民女华丽些。”

    马宏春又拉着陆星问,“觉得漂亮吗?”

    陆星点头,“漂亮,好看。”

    “咿~”马宏春戳戳陆星,“有点眼光,有点眼光。”

    陆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最喜欢看美人了,什么样的我都欣赏得来,都好看,都好看。”

    周围坐着的几个人听到了,都笑了起来。

    这位歌姬唱了几曲,得了打赏,自去了,稍后就又有新人登场,同样是个貌美的小娘子,又引得众人一阵议论。

    有人笑道,“咱们在这里,今儿是要听足一夜的曲子了。”

    民间往花楼喝酒,一般爱行个酒令,还要即席做做诗,但这是文人们的做派,今天聚在这里的这一群人都是考武科举的学子,有人识字不多,有人不会做诗,大家便不打算搞那套文绉绉的,只说听曲听唱就很乐。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席面从茶点换成了酒席热菜,假母过来挨着个地把盏敬酒,说了许多讨彩的吉祥话。有人问说“可有舞姬”,假母忙应道“有的,有的,若是想看舞,这就叫来便是。”马上就有人响应“别光听唱,咱们也看看舞嘛。”

    一听还有舞姬,大家更高兴了,忙让假母去传。

    过不多时,又有舞姬登场,一行四个年轻小娘子,个个脸上妆容精致,杏色的衫子,大红裙子,明蓝色的披帛。舞姬们鬓边插的簪子、腕上戴的镯子,还有腰带上,都有小小的银铃,翩然而至,暗香飘过,只见裙摆婆娑,闻得环佩叮当。

    众人都看住了,有人小声赞叹,“妙啊。”

    严宣脸红红地小声对陆星说道,“好漂亮啊。”

    陆星点点头,“嗯,好,好,都好看。”

    徐岳小声道,“能在平康坊里,能在此地的,自然是好的。”

    舞姬们行礼、问安过后,便随着乐声跳起舞来。众人听着、看着,有人笑得很开心。

    陆星也听曲儿、看舞,不过他这时候坐在这儿,内心倒颇有几分“老僧入定”的感觉。

    如果是在一年多以前,陆星还是那个捕头的时候,现在这种听曲儿看歌舞的事他最有兴头了,一定欢喜得手舞足蹈,要么跟着哼哼唱唱,要么坐在那儿摇来摆去,还会看准时机喝彩叫好吹吹口哨,闹腾一番。

    现在,虽然觉得曲好、舞好,酒也好喝,人也惬意,然而已经没了那份想“闹腾”的心情。

    看着那几个舞姿翩跹的小娘子,陆星只觉得她们人都是好看的,包括进城京之后于各处所见的人,也有许多是好看的。然而,这也仅仅只是在陆星的评价体系里是“好看的”,就完了,除此之外,陆星并没有其他什么想法。

    嗯,要说“真正好看”的,那还得是我家里那一位。我那位相伴才是真正的绝色大美人!陆星心里暗想嗯,旁人不能比,旁人比不了他。

    听曲,看舞,之后又叫了说书人来,给这些学子们讲书,数说京城景致和传说逸闻。这一聚大家都玩得开心、喝得畅快。

    过了亥时,有人仍然舍不得走,说且再坐一刻。换上新酒,假母又来挨席敬酒,凑趣儿说笑话。陆星觉得他喝得差不多了,就跟徐岳他们说,往院子里去走两步,吹吹风散散酒劲。打过招呼之后,他一个人悄悄离了席,下楼往院子里来。

    走过一楼的长廊时,陆星路过一间房间,透过屏风的间隙,他无意间瞄到房间里的客人。

    咦,是张熟脸儿。

    那个正半卧在座席上,手里执着酒壶,身边围了数名艳妆歌姬的,正是陆星之前在喜园宴上看到过一眼的那位公子。

    好巧啊!京城这么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看到他了。

    这么想着,陆星忍不住放慢脚步,偷眼打量。

    没错,正是那人,端正英俊的相貌,懒懒散散的举止。那人和之前在喜园宴上见到的一样,仍然穿戴打扮的十分花俏,他那一身衣裳配色,比那些歌姬舞姬们配的还花还艳。

    而这一次,陆星瞥过去,同样不见房内有其他的小厮侍从护卫,只单是那公子一人,房里其他的都是小娘子。

    他又是一个人,这么穿金戴银,腰挂玉佩,他就不怕……

    想到这里,陆星暗暗笑自己我这捕快的习惯又上来了,看着这样的人,总担心怕被他们贼人着了手,丢失财物。

    罢了,少管闲事的好,这位公子能这么行事,想必他也不在乎。这么想着,陆星走开了。

    走到院子里,自有此处的小侍过来招呼,陆星说他就是在院子里散散酒。找了个树下的石凳坐了一会,吹了吹风,心里那点儿酒劲也就散了。

    陆星从院子里回到席上,又坐下听了两支曲子。见夜色越发深了,就有人提议说该回去了。众学子们三三两两地从楼上走下来,假母带着小厮使女等,殷殷地一直把人送出大门。

    那负责引路的学子告诉众人道,“天一黑就是夜禁,京城之内正街上便不得再去,且有武侯巡查,要是被抓了,可不是我吓唬你们,挨顿打都算是轻的。这会儿若要从这坊里回崇仁坊,有专门的小街可走,你们随我来。大家都安静行走,切莫大声说话,要是谁这会儿还醉着想嚷嚷,身边的人,就把他的嘴捂了。”

    其他学子听了这一番话,有笑的,有答应说知道的。众人结了伴,在引路学子的带领下往前走。

    此时的平康坊里还正热闹着,处处可闻丝竹之声,一座座宅院皆是灯笼高挂,照的街上一片明亮。

    出了院子,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又向右一拐,大家走上了一条小道,就在这时,走在人群后面的陆星,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借着灯光,就见一个人走在后边不远处。

    咦,又是他。

    正是那位穿着花俏的“花花公子”,他仿佛也是喝完了酒,从那处花楼出来,顺着同样的路准备回去。

    陆星瞧着那位公子脚步踉跄的样子,心里又不由地替他担心起来。这人,穿戴成这样,不该身边没有小厮侍从,怎么就一个人单身独行呢,还佩挂着一身的荷包玉饰,活脱脱一只“肥羊”,太招贼人的眼了。

    终究还是敌不过心里那份曾经当过捕快的使命感,陆星掉过头走过去,伸手扶了那位“花花公子”一下,说了声“小心”,然后又道,“这位公子,可有骑马或是坐车来,你家小厮仆人呢?若在此地,叫来接你吧。你这样,当心摔着。”

    陆星的语气和态度都很诚恳,那“花花公子”抬起头看向陆星,带着醉意的眼睛里有几分懵懂,又有几分感激之意,他伸手握住陆星的胳臂,低声道,“多谢。”

    “你没事吧,能好好走吗?要不我送你一段?”陆星问道,他是诚心诚意地想护这个人一下,既然他都看见了,总觉得放任不管,由得这位公子被人偷了抢了的,怪不好的。

    那公子冲陆星笑笑,摇头道,“没事,我能走,醉得不厉害。”然后他又微微抬起手指向前方指了指,低声道,“那边,有人等我,不妨。”说着又暗暗握了一下陆星的手腕。

    陆星收到了这个暗示,他知道,该是有这位公子的护卫在附近。这下子陆星放心了,他冲这人笑笑,“那你当心。”

    这时,这位公子也冲陆星微笑了一下,低声道,“谢谢你。”

    陆星说声“不谢”,然后掉转身大步去赶上其他学子们去了。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再向左一拐,卢俊保站定了,这时,从黑暗处闪出一个身影。相较卢俊保的一身花俏衣衫,那人的黑色劲装仿佛可与夜色溶为一体。

    唐炽小声抱怨道,“你烦不烦,老这么出来浪。”

    卢俊保笑道,“我无聊啊。”

    唐炽撇嘴,“他不带我去漠北,也不带上你,把咱们俩撇下了。”

    向着前边望了一下,唐炽问道,“刚才跟你说话的人是谁?认得吗?”

    卢俊保摇头,“完全不认得。看那样子,可能是外地来京,准备考武科举的学子。”

    唐炽笑道,“哟,人心地还挺好,还想护送你一下。哼,他哪有你识得京城的道儿。”

    伸手搭上唐炽的肩,卢俊保笑了笑,说道,“走,回去吧。”

    让卢俊保和陆星都没有想到的是,此后没有多久,他二人就又再度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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