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祈县44-混乱

    看见林子心跟别的小娘子在街头对话之后,陆星的心里就开始不平静了。

    除了他,还有其他人看到他。

    陆星知道林子心喜静,不爱热闹,县城里每逢初一十五的市集,他都不去。一般出门,不是出城砍柴,就是上街采买必须品,要做的事做完必定马上回家,平时基本上不出门。

    饶是这样不怎么出门的人,还是有其他人看到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他在与我之前,先与旁人有了承诺,那我怎么办?

    陆星急了!

    然而急也没有用,陆星没有时间去找林子心,淀州派下来的案子还在查呢,他没空。

    陆星心里跟揣了只猫在抓挠似的,烦燥不安,但他自知现在公事在身,尽力控制着自己。

    五天之后。

    下午,刚过申时没多久,林子心正在屋子里悄悄整理他这几天采摘回来的草药,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吵嚷声,还以为是有邻居起了争执,林子心忙收起草药出去看。

    在巷子里,林子心见几户邻居正聚在一起大声说着什么,有人面红耳赤,一副气愤的模样。

    这时,有人看到林子心,就大声冲他道,“木子,你知道嘛,六爷被打了!”

    林子心听了当时就是一愣,暗想谁敢打陆星啊?谁又能打得过陆星啊?

    有人大声道,“太气人了!真是欺人太甚!凭什么是六爷挨打!”

    “就是的,就是的!”

    “凭什么啊!”

    挨打了?为什么?林子心很惊讶。他这些天都没见着陆星,只隐隐听县城里人在传,说衙门里有桩要紧的差使在办,这种事一般都涉及抓捕逃犯,怕议论多了打草惊蛇,影响捕快们办差,本地人都很有默契地不会在明面儿上多说,林子心并不知道多少。

    恐怕就是那件差使吧。林子心暗想。

    事情要从前天说起。

    得到淀州府衙派下来的要求协查劫杀命案的文书,这些天以来,陆星和其他捕快们都分头出城,四处查探线索。

    目前陆星他们手里掌握到的信息并不多,只有那三个船工大致模样的画影,以及外貌描述,余下,真是所知寥寥。而那三个逃犯,必定会想尽办法改头换面,伪装身份,以逃避官府的抓捕。

    陆星和其他捕快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收集由外地来到祈县地界的人们的信息,从来处、外形样貌、所携银钱等几个方面着手,再进行判断。

    祈县所处正在大官道上,往来客商众多,探查起来,真的有如大海捞针。

    陆星带着几个同僚,侨装扮做农夫,到了祈县地界偏北的一处镇子里,他们在客栈、酒楼等处,打听入住客人们的信息。

    就在前天下午的时候,陆星他们正在镇上的一间小客栈里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呼救声。

    等陆星他们赶到的时候,眼前的场面是,有几个人正准备劫持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但是,那几个人又看起来不像是一伙的,他们之间还有争斗。

    陆星等人一见,连忙上前解救,三波人正要开打,结果竟然又从路边和后面,窜出来两伙不同的人,加入了混战,而且后面窜出来的人,手里都亮了家伙。

    陆星一看心里有气,光天化日,怎么这么多公然劫掠的!

    不由分说,几伙人混战起来,打着打着,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捕快办差,拦阻者杀。”

    陆星这边都愣了,他们也是捕快啊。可瞧着眼前这些人,全都是普通农夫、平民的打扮,手里的武器也是棍棒、铁叉之类的器具,并不是刀剑。

    这时,又有人叫道,“别听他们的,竟敢冒充官差,就不怕问罪吗?”

    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打斗中,有人挂了彩,陆星为了护着何忠,右手臂上挨了一刀,血染红了半边衣袖。

    混乱的场面下,有人亮出了身份腰牌,这时候陆星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群混战的人里并不止陆星他们一伙捕快,还真的有其他捕快,但同时,也有不是捕快的人。

    真抢劫的,见了这情景,立马四散往周围的山林里逃窜。

    场面太乱混了,难分敌我,陆星抓住了一个想逃的。当人们重新聚回到镇子边上,互相亮明身份,陆星他们才时才确认,除了被抓住的两个人之外,其他的人还真的都是捕快官差。

    一行人带着被抓到的那两个,连夜赶路,在今天早上回到祈县。

    公堂上,大家互相亮明身份,原来之前混战里的人,有两个是从淀州过来的捕快,三个是邻县的捕快。捕快们在查办的案子都一样,是淀州那件船工劫杀案。

    把抓到的两人提上大堂,审问之下才知道,被抓的那两个,一个是平时混在镇子里的小毛贼,另一个是祈县一间花楼里的帮闲。

    被抓的那俩人交待了他们的事情,捕快们又各自讲述了所知道的情况,这下,众人算是明白了这场混战的前因。

    被淀州府衙通缉的逃犯,确实有一个是逃到了祈县地界里。他就是之前在镇外喊救命的那个做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三个船工杀人劫货之后,把所得之物变卖,分了钱,散开各自逃窜,其中一人向北而行,就到了祈县的地界。

    这人手里有钱,在逃窜的路上置办了华丽的衣裳鞋袜,从头到脚打扮一新,他编了一套谎话,对外自称姓张,只说自己是个生意人,一笔买卖做完,打发随行的家仆们先回去,他在后慢行,看看沿路风光。

    这人来到祈县,发现祈县是个商埠,城中每日里往来的外地人很多,觉得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地,得了银钱不能光是在路上逃,总要享受。他住进了一间花楼里,每日花天酒地,挥霍不义之财。

    所谓“财不露帛,露帛要赤脚”,这“商人”在花楼住着,大把花钱,身边又没个仆人,只他一人单独行动,渐渐地就有人起意,盯上了他。

    花楼里的帮闲交待说,他看着这姓张的有钱且是独行客,行事又不像是真做生意的人的做派,怀疑那人的钱来路不正,就想从那人身上讹诈一笔,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好像还有其他人也盯上了这个姓张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船工开始觉得不对劲,他本就在逃窜当中,瞬时警觉起来,结了花楼的帐,动身继续沿官道向北,准备去下一个县城。帮闲的不想放过这只自己送上来的“肥羊”,悄悄跟了上去。

    船工和帮闲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动身的时候,又有人跟在他们身后了。

    那两个淀州府衙出来的捕快,到了祈县,暗中查访,发现那个自称姓张的商人,在外形上有点像犯了事的船工之一,他们有所怀疑,但是不能确认,决定扮做运货的挑夫,悄悄尾随再跟踪一下。

    还有三个人,是平时出没在花楼里的骗子,原本是想设局,骗一把那个假商人真船工,捞一笔钱,局还没铺好,人就动身走了,他们不甘心,也跟了上来。

    那船工出了祈县,走到下一处镇子,另外三波人就像影子似的,暗暗跟着他。

    到了镇子里,因为露富,船工又被在镇子上出没的毛贼给盯上了,毛贼计划扮做船工的同路人,找机会近身,等得了信任之后就好下手行窃。

    据毛贼交待,他发现就在镇子里,另有一伙四个人,他们是盯上了那两个实为捕快的挑夫,那伙人是猜测挑夫们运的是值钱的货物,想等挑夫上路后,走到僻静人少的山道上时,就动手抢。

    就在这同一刻时间里,邻县的三个捕快,也在暗中查探淀州的劫杀公案,来到了祈县地界的这个镇子上,他们是识破了毛贼的意图,决定“搂草打兔子”,等毛贼动手时把他拿住。

    结果,在这个镇子上,聚集了来自三地的捕快,别有用心的帮闲、贼、骗子、劫匪,还有那个船工。

    最早动手的是骗子,他们三个等不及了,在船工骑马上路,出了镇子之后,直接动手明抢了。呼救声引动了陆星等人,这一抢,还把其他的捕快和贼,还有真正的劫匪都给引了出来。

    一场大混乱。

    毛贼和帮闲各自交待清楚之后,被押了下去,刘县令退至后堂,犯了难。

    捕快们为了隐藏身份,都换了装,也没有带会显露身份的兵刃等物,结果互相误会了。混乱中,好几个捕快受了点轻伤,临县的一个捕快和陆星都受了刀伤,见了红。

    结果,却只抓住了两个与案子并不相关的小贼,真正要抓的船工,却趁乱逃跑了。

    该如何向淀州府衙,以及隔壁县县衙的人交待呢?淀州和邻县的捕快们,一定不愿意背这个放跑了逃犯的罪责。

    陆星这时候过来,悄悄跟刘县令商量。

    陆星知道,被那船工逃跑了的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论,就是失职之罪,重则要丢差使,轻则也要罚扣俸禄;往小里论,只说是一时失察,申斥一番,也就过去了。

    现在,淀州和邻县的官差们都在祈县这里,他们肯定是都想把责任推出去,好让自己在回去后能有所交待,他们是绝对不想带着罪责回去交差的。

    陆星告诉刘县令道,“只是说那人很像,他也确实有可疑之处,但到底是不是那个船工,毕竟人没抓到,不能确认。再者,我们几个追的不是他,盯着他追下去的,是淀州府衙的人,只是当时场面太混乱了,互相都不认识,不清楚身份,没有协助。”

    陆星的想法是,再不情愿,祈县这边也得要扛下“失察”这个罪责,那船工也确实是在祈县境内逃掉的。

    再者,淀州也罢,邻县也罢,捕快们都是吃衙门饭的同行,以后可能还会有协作,大面儿上总要过得去,要让大家都能有台阶下。

    陆星这时坦然道,“这个错儿,由我来背。罪责有我来扛,不要让旁人担不是。”

    刘县令不答应,“这怎么能让你……”

    陆星说道,“让那贼人藏在祈县数日,没能查出来,是我的错。”

    一旁的文书听了道,“六爷,本县里每天出入那么多人呢,挨个儿地排查,哪有那么容易。”

    陆星低下头,“有所疏漏,有所疏漏。”

    陆星又说,经了这一次,他们几个祈县的捕快,看清了那个侨装富商的人的脸,再要查探追踪,相对来说会更容易些。

    刘县令听从了陆星的提议。在公堂上,判了陆捕头一个“失察”的罪责,打五十棍,又念在陆星平日办差勤勉,减了二十,改打三十水火棍。

    陆星脱了上衣,跪在堂前,众目睽睽之下,受了三十棍。

    淀州和邻县的捕快们,见陆星一人扛下人犯逃跑的责任,他本身受了伤,现在又挨打。大家都是同行,他们于这件事里都有了交待,就都没了话说,向刘县令分别回禀过后,各自回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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