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伤痕

    五月十五日。

    这天一大早,两辆普通的越野车稳稳地停在阿昌家楼下。车熄火后,几位身着便装的警察分别从两辆车里走下来。

    黄杰他们早已经摸出阿昌的作息规律,知道他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出门,而此时刚刚七点。下车后黄杰一眼就看到楼门口汽车的车牌,他认出这辆车就是阿昌的,这说明阿昌正如他们猜测的一样,还在家中。

    阿昌居住的小区是一九九零前后建成的朔江市示范小区,当年很是气派,一共有二十多栋楼,第一批住户除了少量回迁户就是各大单位的福利分房,当初能住进这个小区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三十多年过去了,这片房子看起来的感觉除了老就是破,经济实力好些的人都搬出去另择新居了。剩下的居民几乎没有最早一批住户了,而是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

    这个小区都是五层高红砖砌的小板楼。站在阿昌家楼下,黄杰注意到楼的外墙上散乱挂着一些空调室外机,一层都装着防盗窗,形状各异,二层甚至三层也有些装着防盗窗。一些人家的窗户都是破碎的,包括楼门口右手边102这户,可见某些房子已经被闲置很久了。黄杰看完楼的外部就带着人走进楼里,只见每层只有两户,而阿昌就住在一单元一层101。黄杰站定在101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打开了房门,黄杰一眼就认出他是阿昌,因为案卷里早就有阿昌的照片。黄杰盯着阿昌看着,目光就像扫描仪一样从上到下扫描着,长期当刑警,让他很快能够记住对方的体貌特征,仅仅一两秒钟的时间,黄杰已经看清此人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肤色黝黑,梳着分头,头发东倒西歪,看起来是刚刚起床。高颧骨方腮,是一张棱角分明表情严肃的脸。单眼皮小眼睛,眼珠贼溜溜的,好像充满了对身边一切的不信任感,这应该和他年幼时作为孤儿在福利院长大不无关系。嘴唇上方有一道大约四厘米长的疤痕,额头也有一道三厘米长的疤痕,都像是被锐器伤过。

    “你们找谁?”见门口站着几个表情严肃的人,阿昌狐疑地问道。

    黄杰收回自己的视线,亮出证件“我们是警察。你是党卫昌?”

    见到警察这种冷酷无情的国家机器,人们的反应是各种各样的,有点头哈腰奴颜媚骨的,这种人往往心里发虚,可能干过什么小小不言的坏事,之所以点头哈腰一副可怜相就是觉得说点好话甚至塞点好处就能混过去。还有那种脸色煞白要尿裤子的,这些人八成干了什么已经触犯法条的勾当,但一般是初犯,心理素质不好。还有那些拔腿就跑的,没说的,肯定有事,还心存侥幸拘捕,按住戴上铐子没商量,一旦被控制住,这种人的心理防线往往很快崩溃。还有一种就是平静得几乎看不出来任何心理活动的,这种人一般都是不好对付的老鸟,阿昌就是这种。

    听到来者是警察,阿昌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表情,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地答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黄杰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把搜查令亮到阿昌眼前“这是搜查令。”

    还没等阿昌反应过来,黄杰就带着身后的三个穿着便衣的警察呼啦啦都进了阿昌的家。黄杰关上了门,他指了指屋子中央,示意阿昌站到那里。阿昌完全被搞蒙了,没有反抗的意思,遵照黄杰的指示站在屋子中间。黄杰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就像庙里拧眉怒目手握长刀的大将。

    看到这么多警察进了自己家门,表面上装得再平静,内心一些变化还是能显现出来。阿昌显然有些慌乱,因为他的两只手开始不停的摩擦,这是人紧张的时候容易有的小动作。但阿昌毕竟是进去过两次的人,从他的表情上几乎看不出来,他故作镇定义正辞严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守法公民,我什么也没做啊!”

    黄杰没有回答,他开始审视这间屋子。他注意到屋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进门处凌乱的放着几双鞋,窗帘只是随意的拉开一半,靠门放着的一张折叠饭桌上堆着好几个用过的一次性餐盒和筷子勺子,茶几上放着电视遥控器、手机充电器、杯子等各种杂物,还有一个插满了烟头的烟灰缸,沙发上乱丢着衣服和袜子。卧室里,一床薄被像花卷一样团在床上。乍看起来,这间屋子和一个普通邋遢男人住的屋子没什么不同。

    黄杰又看着阿昌,他身穿一件白色t恤,胸肌高耸,肱肌发达,就像是健身房里的健身教练。左边胳膊上排列着很多圆形的疤痕,黄杰一看便知这些都是烟头烫的,大都是一些迷茫空虚的年轻人自虐后的痕迹。圆形疤痕之外的另一些痕迹吸引了黄杰的目光,在他的左胳膊上还有好几道平行排列的从肘部直通到手腕的疤痕,这些疤痕不是新的,却依然很清晰,应该是以前被挠钩一样的武器深深抓伤过。各种伤痕黄杰见过很多,但是这样的他却是第一次见。

    见黄杰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阿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就把右手按在了左胳膊的伤痕上。

    黄杰不知道阿昌此举是何意,不过这个陈年的伤痕并不是黄杰关注的重点。黄杰朝着阿昌走近了两步,眼睛瞪得像铜铃,冷峻的外表下是不容易质疑的威严。被黄杰如炬的眼睛瞪着,阿昌好像心虚了,个子似乎都矮了一截,他不敢再看黄杰的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阿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黄杰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人心里一定有鬼。

    黄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老婆文珠失踪了对吗?”

    听黄杰这么问,阿昌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他答道“对!上个星期,我下班回来她就不在,一直没回来,我也在找她呢!”

    黄杰的目光又回到门口地上放着的鞋上。地上一共有三双鞋,一双男士沙滩凉鞋,一双男士运动鞋,还有一双浅色高跟女士凉鞋。黄杰想起这双凉鞋好像就是五月七日文珠走进小区时穿的那双。黄杰指着女士凉鞋问道“这双鞋是谁的?”

    “是我老婆的。”

    此时阿昌的脚上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而黄杰把整间屋子的地面都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女士拖鞋的影子。

    “你老婆的拖鞋呢?”

    “我不知道啊!是不是她拿走了?”阿昌平静地答道。

    黄杰皱起了眉头,失踪者出门时竟然没穿平时经常穿的鞋,而且家里没有女士拖鞋,这就表明失踪者离开时是穿着拖鞋走的,这么反常的行为更加重了黄杰的怀疑。

    黄杰朝客厅中间的茶几看了一眼,然后冲阿昌挑了一下眉毛,阿昌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到茶几那里去,他顺从地走到茶几旁停下了。黄杰也走到了茶几旁,他看到茶几上放着两个手机充电器,他戴上手套拿起了两个充电器“这两个充电器是谁的?”

    “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老婆的。”

    “她平时出门都不带手机充电器吗?”

    “带,一般都是带着的,我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带。”

    “家里少了什么东西吗?”

    “少了什么东西?”阿昌不解地问。

    “比如家里的钱、首饰什么的。”如果家里的钱和贵重首饰不见了,很可能是家里进了贼,而文珠的失踪就可能和家中被盗有关。

    “钱没少,都在,本来家里也没放多少钱。首饰……我没注意这个,我看看。”说完阿昌指了指卧室,黄杰点点头跟着阿昌进了卧室。阿昌拉开卧室一个床头柜的抽屉扒拉了两下,说道“好像都在,没少。”

    黄杰看到抽屉里放着两条女士的金项链。贵重财物都没丢,这就说明家里没进贼,这个嫌疑排除了。

    跟黄杰一起来的有云松和孙耀斌,还有一个技术部门专门负责勘查现场的刑警小杨。三位刑警在各个地方检查着,他们要寻找尸体、血迹、打斗的痕迹、指纹、毛发或者一切可疑之处,连屋外的防盗窗都检查了一遍。

    “你们找什么呢?文珠真没在,她一个大活人我还能把她藏起来不成?”

    黄杰看了看阿昌,没说话,他的眼睛不停地四处搜寻着。这个房子面积不大,也就五十平米左右,一室一厅,客厅朝南卧室朝北。房子里面装修陈旧,墙上刷着白漆,由于住的时间久了,本应该洁白的墙面已经变成灰白色。如果墙面沾染了血迹,犯罪嫌疑人为了掩盖罪行,一般都会重新粉刷墙面,但阿昌的房子,墙面陈旧的白色很统一,看不出任何新粉刷过的痕迹。

    这么小的房子,如果藏着一具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是警察们连冰箱都检查过了,没有尸体。三位警察还戴着塑胶手套忙碌着,小杨用鲁米诺在墙上、地上、沙发上、床上不停的喷着,他在寻找血迹,但没有发现。除了提取到几枚指模和毛发没有发现其它可疑的痕迹。

    云松和孙耀斌又来到厨房。厨房的水池子里堆着一些还没刷的餐具,案板上随意地放着一把菜刀。菜刀的木质手柄有一层厚厚的包浆,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这把菜刀似乎没怎么刷过,上面沾着菜叶子的碎片和血污。

    云松戴着手套拿起菜刀看了看,喊道“小杨,小杨!你过来看看。”听到喊声,小杨来到厨房,阿昌和黄杰也跟到厨房门口。

    云松把菜刀拿到小杨面前“这把菜刀上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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