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2 章 漠北篇297-蚕娘2

    顾山海一听,神情坚定起来,对蚕娘认真地说道,“不!你我二人既然能遇见,就是有缘!”

    那次见面,顾山海向蚕娘诚意表白。二人相识、相处的日子虽短,他是真心喜欢蚕娘,认识蚕娘之后才萌生了成家的念头,希望能和蚕娘共同组成一个家。

    蚕娘起初一直拒绝,到了后来,内心亦有被顾山海的心意感动。蚕娘告诉顾山海,她自幼被卖进花楼,早已非白璧之身,后又被恶客毁伤了容貌,加之年纪老大,花楼将她逐了出来。离开时蚕娘两手空空,只有一身单衣和几串铜钱,是好心的街坊和昔日去唱过曲的内宅的女眷们接济,才有了住处。

    “从那满是血泪的地方出来,”,蚕娘原本也想凭一双手挣饭吃,做过洗衣娘和帮佣,怎奈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身弱女子,以前又做过那样的营生,地面儿上的地痞混混们仿佛苍蝇般围上来,不仅骚扰她,还影响到雇佣她的主人家,蚕娘被迫一次次失去工作。

    从小便被卖进花楼,只学过弹琴唱曲、梳妆打扮,对女红针织一概不会,“说来羞愧,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活儿远不如普通的民间女子利落”,最后,蚕娘还是与人搭了班子,卖唱为生。

    “大的州府揽不到生意,我们就往小县小乡里去,一路走一路卖艺,求一餐温饱。”这一次搭上的这个杂耍班子一路北上,先到定州,又来彦州。这时蚕娘露出一抹带着苦涩的微笑,轻声道,“……没料想在这儿遇到了你。”

    “我这样身世的人,你又是何必呢。”蚕娘双眼含泪。

    顾山海听着蚕娘的身世和经历,只觉得万分怜惜,他想去握蚕娘的手,又害羞得收回手攥起拳头。看着蚕娘,顾山海说道,“这里是大草原,和杏花烟雨、小桥流水的江南不一样,但是这里能容身。你若是不嫌弃我,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你我便都能不再漂泊了。”

    漂泊二字这时亦触动到了陆星的心事,他感慨地问道,“后来,蚕娘便留在漠北了吧。”

    王好好应道,“正是。”

    蚕娘被顾山海的情意打动,留在了漠北。顾山海依着中原的礼数迎娶蚕娘,二人成了亲,这个出身江南的女子,自此便跟着顾山海一起,过起了漠北族游牧的日子。

    成亲之初,有很多人不看好这一对,有人说,蚕娘是个“娇滴滴的中原小娘子,哪儿吃得了漠北的苦”,又有人说,“那种地方长起来的女人,哪儿过得了穷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跑掉,要么就与人私奔”云云。还有部分漠北族人扬言,说顾山海娶了个中原娘子,“有违祖制”,要把他逐出漠北族。

    有军士撇着嘴道,“什么‘祖制’,笑话!他们祖上不都是从中原地区迁过来的么,说汉话写汉字还过八月节,拜了个风神,就不是中原人啦?而且顾山海小时候就被当成是离散人,被他们逐出了部落,还逐,想让人家退到哪儿去。”

    顾山海回到漠北之后一直是独自生活,并不归属于哪个部落,确实逐无可逐,那些风言风语就是说说罢了。

    共同生活之后,顾山海待蚕娘很好,尽心关怀百般呵护,他在江南生活过一段时间,对江南并不陌生,蚕娘和他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越相处,越是情投意合。

    蚕娘并不像部分人以为的那样“娇滴滴”,决定留在漠北,她便开始努力融入漠北的生活,住帐篷,喝马奶酒,顾山海买了漠北族女子的服饰给蚕娘,她便穿戴起来。学着烧锅做饭,学着牧马放羊,学着纺线编织。眼见蚕娘认真踏实过日子,原本不看好这一对的人们开始改观了。

    有军士说道,“那顾大娘子,真是个好女子。她一个人撑起了部落的半边天。”

    原本只是一家人组成的一个小部落,后来,遇到了从别的大部落解散结盟流落出来的离散人,顾山海想到幼时他身为离散人的种种苦楚,便和蚕娘商量,想把离散人接纳过来。蚕娘亦是吃过苦的人,对此她一点儿也没有反对,张开怀抱接纳了那些落了单的孤苦伤残们。

    顾山海一家本就不富裕,为着收容离散人,顾山海把他从南边带过来的珊瑚、珍珠等都卖掉了。蚕娘丝毫没有没有嫌弃结盟的贫病弱小,她想尽办法照顾他们。

    有军士道,“蚕娘已经故去好几年了,至今漠北三州和这草原上,人们仍然念着她。多好的一个女子啊,善良、大方、有情有义。她一个小女子,带着族人们养马养羊,下到河里寻找玉石原矿,又抛头露面去和中原来的客商谈生意,卖掉马匹、毛毯和矿石,换回银钱,让部落里那些老人孩童、病人、残疾人能过上有温饱的日子。”

    顾山海的部落,从一户渐渐变多,有的离散人养好了伤,身体康健了,感念顾山海和蚕娘的情义,没有离开,留在这个小部落里,继续着结盟的关系。

    有人感慨着叹道,“唉,人好,可惜命不好。”

    和顾山海成亲之后,蚕娘身怀有孕,这对这一对恩爱夫妻来说,又是喜事,又是愁事。在缺医少药的漠北,妇人产育,真真好比往鬼门关走一遭,大小都保不住的事时有发生。

    顾山海早早就请了年长有经验的妇人来帮助,第一胎算是顺利,蚕娘生下了他们夫妇的长子,两年之后,又添了个女儿。

    陆星心中一动,想到了听过的名字,顾狼笙。

    又过了五年,蚕娘再一次身怀有孕,顾山海又是早早就请了大娘子们相帮。

    孩子顺利落生,但蚕娘产后出血不止,尽力调理,终是伤了原气。蚕娘在顾狼笛三岁那年,有如灯尽油枯一般,亡故了。

    有军士说道,“因为顾狼笛的落生,损伤了他娘的身体,以至于娘亲亡故,那孩子从小就有个心结,觉得是他害了他娘。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甚是可怜,因此啊,草原上和三州里很多人都同情那孩子。”

    顾山海在蚕娘去世之后,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孩子们互相照顾,顾山海亦把孩子们教导的很好,特别是长子。草原上的人们都说,他是顾山海的接班人。

    有军士道,“那孩子简直就是小一号的顾山海,护佑弱小,心地善良又勇敢坚强。漠北族人都夸说他的心胸就像是草原一样。有些漠北族人瞧不上顾山海,看他很不顺眼,但对那孩子却颇为敬服。”

    陆星这时说道,“想必那人一定很勇武。”

    有军士道,“这可说对了,那孩子小小年纪骑射便是一绝,箭法出众,跟别的部落的大人比摔跤都不输。”

    陆星又道,“我初来漠北时,怎么没听别人提起过他。”

    有人叹道,“唉,因为他早就死了。”

    陆星的心一沉。

    顾狼笙和顾狼笛都极为敬爱兄长,特别是顾狼笛,因为父亲要照顾整个部落,他几乎是被兄长一手带大的,两兄弟感情极深。

    有军士道,“那年,顾山海的长子外出打猎,回来之后突然发起高烧,然后就昏迷了。先是用土法子治,然后把人又送到彦州求治。他昏迷了四天,不治而亡。”

    陆星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有人摇着头道,“不知道啊。不知道他是在外头误吃了什么,还是被什么伤着了,听说他那时脚上有割伤。唉……这情况,就算是送到中原的大州府里,也未必治得了,命数啊……”

    在失去爱妻之后,又失去了心爱的孩子,顾山海悲痛不已,一夜之间两鬓都白了。

    王好好这时说道,“穷人养娇子,养大一个孩子本就不易,突然夭折,很是伤心。此后顾山海对小儿子就有些溺爱了。旁的人知道他家里这些事,对他家的小儿子也就格外偏疼偏让,渐渐那小子就养成了蛮横霸道的脾气。是娇纵得有些过了,但是,从小没娘,后又失去了兄长,孩子也可怜呐。”

    有军士道,“其实那孩子本心并不坏。”

    陆星暗想嗯,他出手抢马,并不是为着他自己。

    军士们说罢了顾山海家里的种种往事,又聊起冬季来临了,草原上的大小部落都将迁到彦州或是廓州城外扎营居住的事。

    陆星听着别人闲谈,脑海里闪过顾狼笛的样子,心想哼,小子,他好歹身边还有爹爹和阿姐,不像我,我落生时是什么都没有……

    转念又一想,嗯,现在我也不差,我已经有爱我疼我的相伴了。想到这里,陆星的心情好了起来。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张春荷给陆星重新上过伤药,同屋的这些军士们就都去校场操练了,只留下陆星一人。陆星出了屋,坐在营房外一个树墩子上晒太阳。

    吴兴儿带着几个同伴经过,看到一脸无聊的陆星,他哈地一笑,走过来说道,“嘿,我道是谁,原来是挨了打的病猫啊。”

    陆星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吴兴儿,撇了撇嘴,没有答腔。

    吴兴儿又笑道,“怎么,这会有闲的,要不,再出营去遛遛啊。”

    陆星斜向上看着吴兴儿,说道,“行啊,反正有空,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呗,咱们一块儿巡巡营。”

    吴兴儿冷笑一声,说道,“呸,我才不跟你呢,入营没几天就犯营规被处罚挨了一顿军棍的主儿,我可不要沾上你的霉运,呸。”说罢,他晃着膀子带着几个同伴走了。

    陆星气呼呼盯着吴兴儿的背影,心想霉运?不是!爷才刚认下了大舅子,多了一门亲戚,爷行的是好运!

    人虽无聊,可背上的伤没好,也做不得什么,陆星晒了一会太阳,心想嗯,不如到兵器司逛逛去,看看他们打铁也好。

    走在营中的大道上,看着高大的营房,陆星不由想起了辎重营里那一排排齐整高大的仓库,心里念叨起来也不知我那小兔子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的林子心,上午照料马匹的事务已经做完,正拿着钥匙准备打开养马场的后门,把圈里的羊只们带到草原上去吃草。肥壮的绵羊们咩咩叫着,在林子心的腿边挤来挤去。

    打开木栅栏,林子心牵起头羊在前,羊只们跟随着拥出围栏,草地上瞬间多了一群毛绒绒的白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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