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盛京篇206-新昌坊再聚

    陆星继续在客栈里耐心住着,这期间他时不时能看到成队的官兵出入崇仁坊。

    还在查,他们还在查。

    之前店主跟陆星所说过,在考场里有两人作弊当场被抓,另有三人发现身上夹带小抄,陆星从别处也听到了同样的话。渐渐地,坊间还流出一些其他相关的传言,有真有假。又有人说,那卖题的已经死了,尸首从护城河里捞上来了。这些传言,陆星半信半疑。

    两天之后的下午,陆星在客栈大门口闲坐着看街景,突然发现眼前越走越近的一个人很脸熟,再一认,是京郊王家村的王大哥,他和林子心的另一个房东。

    陆星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迎过去,“哎哟,王大哥!”

    王大哥挑着一副空扁担,走的汗湿了衣襟。见着陆星他也很高兴,上来抓住陆星的手道,“哎呀,哎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陆星这时不由露出忧容,“唉,我……这一科怕是没了……”

    王大哥小声道,“我们都知道了。”

    这些京郊的村民,每天进京城里卖菜卖瓜果、采买东西,京城里有什么消息,他们很快便能得知。

    陆星把王大哥拉进客栈里,找个安静角落坐下,又向店伙计要了茶和茶果,然后,他小声向王大哥问道,“我相伴现在如何?”

    王大哥露出让陆星宽慰的表情,“木子好着呢,只是仍然还有些身体不适。”

    陆星一直牵动着的心,终于落实了,笑了,“那就好,只要他好好的。”

    王大哥告诉陆星,前几天他就想进城到崇仁坊来找他,是木子拦住说暂且不要,怕陆星还在被查审中。又等了些天,今日进城卖菜,过来一寻,果然,陆星已经无安无事了,他们就都放心了,他回去会转告给木子。

    陆星道,“抓的学子多,审得慢、查得慢,我也是才被放出来。我无事。你帮我捎个口信给他,告诉他我平安无事,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陆星又告诉王大哥,朝廷没有告示下来,审完无事被放出来的学子们现在都统统还不敢离京,“我们现在都还走不得,要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求你一家暂且再照料我家木子一段时间。等能走了,我自会去接他。”

    陆星和房东王大哥见着面,两人把各自最近对对方的牵挂、担忧都说了,彼此也都安心了。陆星赶着出去,在附近的铺子里买了烧鸡、酱肉和一小坛酒,还有几包各色点心,统统交给王大哥,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谢谢你们照顾我家木子。”

    王大哥推辞道,“这说的哪里话,我们没怎么照顾他,倒是木子,帮着我们做地里的活,带我家小儿玩,他可讨人喜欢了,村里大家都喜欢他。”

    陆星听了心想那是自然,我的子心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陆星坚持要送那些吃食点心给王大哥,推辞不过,王大哥收下了。陆星又指着两包另外包起来的点心道,“这两包,麻烦王大哥带给我家木子,他喜欢吃甜的。”

    王大哥道,“一定,一定。”

    陆星和王大哥两个又叙了些过日子的闲话,然后王大哥说天色不早,路还远,他得走了。陆星一直把王大哥送到坊门处,这才回来。

    得着林子心的消息,知道他安好无事,陆星放心了。算算看自陆星供述之后,也有些时日,若要查到京郊,也该查到了。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陆星暗想他之前在大理寺的供述,该查证过了,大约是卢俊保那面没出什么纰漏,一切都能圆得上。

    见着王大哥的第二天,徐岳他们仍然没有什么消息,陆星正在房里呆着,有店伙计来敲门,说有人找他。陆星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小厮。

    那小厮来给陆星带来一个口信,说他家主人邀请陆星今日相聚,就在新昌坊。陆星一听,地址正是之前他去过的卢俊保的那处私宅。知道是卢俊保约的他,陆星一口答应下来,让小厮回去转告,说他会准时赴约。

    过了申时,陆星骑马出了崇仁坊,往新昌坊而去。

    到了地方,陆星下马敲门,门一开,果然是之前见过的那对中年男女家仆,他二人这回见着陆星,明显更加熟络,问过安,一个上来牵马,一个引着陆星往宅院里去。

    上一次陆星来这里还是深更半夜,次日一早走的匆忙,没怎么留意环境。这回来,陆星着意看了看这处宅院。整座宅院虽然不大,却也是座三进的小院,石板铺路,花木扶疏,内院里有个小花园,还有养着莲花和鲤鱼的大缸,越看陆星越觉得此宅甚是整齐精致。

    一路看下来,陆星心里暗生羡慕,心想若是我和子心能有一处这样的宅子,那该多好啊。

    走进内院,卢俊保这时已经迎了出来,他见着陆星很高兴,三步并做两步小跑过来,拉住陆星的手道,“你可还好?”

    陆星笑笑,“我还好。”陆星此时心想卢俊保一定已经知道了科场作弊事件了。

    二人相见,陆星惦记着卢俊保之前受的伤,忙问道,“可曾去了医馆,看过伤么?”

    卢俊保拉着陆星往内室走,说道,“看了,看了,你走之后我就坐车去了医馆,找了好大夫,都给看了。我好多了,没事的,都是皮外伤。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全好了。”

    说着,卢俊保又看陆星,带着自嘲地说道,“咱们俩个,你是进了一回牢的人,却是一点儿伤也没有,我倒是,不过去平康坊里喝了一顿酒,倒招来好一顿打。嘿,也不知是谁更惨。”

    陆星这时也苦笑起来,在他和卢俊保之间比划着道,“难兄难弟,难兄难弟。”

    他二人这前叙过长幼,卢俊保比陆星长了七岁,今年正是二十有五,这时卢俊保笑道,“为兄比你惨。”

    内室里的食桌上已经备下了酒和几样精致的下酒小菜,卢俊保让陆星随意,笑道,“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别见外,见外就客套了。”

    陆星放松地坐下来,先向卢俊保敬酒,又小声问他道,“过后,可还有人找你的麻烦吗?”

    卢俊保摇头,“没有。不过啊,我吃了这个亏,自然加小心,以后都不会那么散漫了。”

    二人又再相见,陆星不愿意就这么提起他们各自最近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于是找些轻松有趣的话题说着。闲谈一会之后,卢俊保问陆星道,“你那天一回去,就被抓进大理寺了?”

    陆星知道这是卢俊保关心他,就点点头,“一回到客栈,客栈里就有官差等着呢,问过,就把我带走了。”

    卢俊保问道,“你没反抗吧。”

    陆星苦笑,“当时完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路往崇仁坊回去的路上,发现街面儿上官差数量多了,还看到百姓们交头接耳在议论。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还在猜是不是失盗、伤人之类的。谁想得到是出了那种事呢。被带走的时候我倒是完全没反抗,这时候一反抗反而坏事。”

    然后,陆星便把他被关进大理寺的大牢,问了同监舍的人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之后做供,直到被放出来的后续事情,一一都讲给了卢俊保。

    说完之后,陆星又道,“我那时供述说,我那几日是跟你在一起。”

    卢俊保听完,笑了一笑,并没有说别的,只是简单地说道,“你救了我一命,我护着你是应该的。”

    看到卢俊保此时的笑容,陆星心里就明白了。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做的,但卢俊保一定是做了保护陆星,为陆星当证人的事,因而陆星才能最终顺利地被大理寺放了出来。更重要的是,这一系列的事件当中,完全没有牵连到京城郊外,陆星最最想要隐瞒住的那个人。

    陆星郑重地低头感谢道,“谢谢你。”

    卢俊保拍拍陆星,,“嗨,瞧你,客气什么。”

    这时陆星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道,“难道,昨夜……”

    卢俊保眯起眼睛笑了,“我啊,跟这盛京城里许多的姐姐们都是朋友。你不要看这些乐师、歌姬们,虽是乐藉,有些也是有情有义,并非一味见钱眼开。”

    陆星明白了。原来前日那一伙来客栈里卖唱的歌姬,内里是有人受了卢俊保的托,以手帕向他传递信息。而那手帕上的信息,就是让陆星知道他是安全的。

    举起酒杯,陆星向着卢俊保道,“敬你一杯。”

    卢俊保笑着还礼,“我也敬你一杯。”

    两人喝着酒,又聊了起来。之前时他们二人就聊过,彼此甚是投契,虽然出身、成长环境大不相同,却意外地有着很多共同语言,很能聊到一块。

    聊着聊着,窗外天色渐暗。卢俊保告诉陆星道,“你啊今晚也就别走了,还住在我这里吧。我呀,好些日子没有个能说得这么畅快的朋友了。”

    陆星笑着应道,“好,我留下。”

    仆人送上一桌新的酒菜,又拿来几坛好酒。卢俊保指点着桌上的酒菜道,“从附近的馆子里叫来的,不要以为只有城北的大馆子才做得好菜,这城南的平民坊里,也有菜烧得好的小馆子。来,来,尝尝,尝尝。”

    两人继续喝着酒聊着天,彼此心里都有种“遇着知己”的感觉,陆星这时觉得,跟这位新结识的伙伴在一起喝酒,比和那些学子们在一起时更加地痛快和自在。

    把心里的想法告诉给卢俊保,卢俊保笑道,“之前都说了嘛,咱俩也算是有缘,有缘的。”

    陆星笑道,“这一次进京城,发生了很多意想之外的事情。能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很高兴,很高兴。”

    卢俊保拉着陆星的手,笑道,“我也高兴,高兴得很。”

    陆星给卢俊保讲他在祈县时的趣事,卢俊保也讲了很多京城逸闻给陆星听,说着说着,二人说起了各自的爱好,陆星自然是那老三样儿,听说书、听小曲、看美人。

    卢俊保知道了哈哈大笑起来,抓着陆星的胳臂直摇,“我一也样,我也一样!”

    说起“美人”这个话题,卢俊保更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告诉陆星京城里的闺秀们、民间佳人,还有平康坊里的舞姬、胡姬等等,一一评说起来,把这些说完,卢俊保又说到了青阳学宫所评的惊鸿榜,更是眉飞色舞。

    卢俊保提到惊鸿榜,陆星心里顿了一下,只听卢俊保说,笑而不语。

    卢俊保呱啦呱啦地说了一大通之后,手肘碰碰陆星,带着醉意和笑意的眼睛眯了起来,问道,“哎,你那县城,可也知道这惊鸿榜吗?”

    陆星笑了,“当然知道。这是天下闻名的,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乡下小地方也是知道的。”

    卢俊保感叹,“哎哟地,声名传得这么广啊。”

    陆星说道,“那青阳学宫是天下闻名的学宫。虽然是在临东国,可是周边他国,天晟、北燕、北莽、东北、南蒲等,哪个不认它是正统。既然青阳学宫是这么有名的正统,那它所评,天下人自然知道。”

    卢俊保这时又感兴趣地问道,“哎,你在京城这些时日,也曾四处逛过,游过曲江,进过平康坊。这些天里,可有见过什么让你惊艳的美人?”

    陆星脸上做思索状,心里在想这可怎么回答你呢,美人,天下第一的大美人,那是我内人!

    想了一会,陆星摇了摇头。一见陆星摇头,卢俊保不乐意了,“哟,我们京中美人,还入不了你一个乡下小子的眼啊。”话说完,卢俊保想了想,自己又道,“哎哟,可也不好说。想那西施,也不过是个乡间浣纱女。自古穷乡出美女。嗯,若有时间我要出去看看,出去看看。”

    陆星听卢俊保念叨,内心继续笑而不语。

    两人继续喝酒聊天,从天傍黑聊到了起更,都有了酒意,聊得也更开了,越来越有熟不拘礼的感觉。

    卢俊保胳臂搭上陆星的肩,笑嘻嘻地问陆星,“我啊,想问你一个问题。”

    陆星笑道,“你说?”

    卢俊保笑着,眼中却已没有醉意,他认真问陆星道,“你为什么要考武科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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