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 盛京篇205-手帕

    陆星回到他住的那间下房里。这些天他人不在,房间里一直有人打扫,甚是干净。陆星注意到屋子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家具移了位置,包袱是半打开的,他留在客栈房间里的寒铁锏,放的位置也不对。

    陆星暗想果然,有人来这里搜查过,恐怕就是翻查与试题泄露相关的种种。

    陆星坐下来,心里默默地计算着。七月二十日是举行文试的日子,陆星也是那一天被抓进的大理寺监牢,在第十二日的上午被放了出来,算算,今天正是七月的最后一天。而今科武试正式开始的日子,该是七月二十五日。

    没了,肯定是没了。这条路也是没了……陆星在心里叹气。过去了这些时日,想必城外的林子心一定已经知道了消息,然而现在陆星是肯定不能动,不能出城,二人不宜这时候相见。陆星这时候得乖乖留在崇仁坊的客栈里。

    陆星心里左右思量,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是店主和一个伙计端着食盘,送热饭热菜来。陆星忙道,“有劳。”

    陆星拦住想走的店主,拉他坐下,说道,“耽搁你一点时间,我这有些事情得好好问问,我啊,还糊涂着呢。”

    店主显然也有话想和陆星说道说道,这时先道,“小陆,那个,试场作弊之事一发,盛京府和大理寺就都派了人来,在崇仁坊挨各客栈搜查,我这间小店也被搜查过。学子们都被抓了,他们住过的房间都要被查,你这一间也……”

    陆星笑笑,“我知道,让他们查,我没做那事。”

    店主道,“东西被翻乱了,过后我们收拾了一下。有的学子带的有小厮仆役,自有他们收拾,你这里是店里人给整理的。你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陆星道,“没有,都在。贵重之物我贴身带着的,这里就是些衣裳杂物,再就是我的兵器。兵器在就行。”

    陆星告诉店主,前几日他不在,是新近结识了朋友,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住在朋友的私宅里。陆星没提卢俊保的名字,他觉得这时只要告诉旁的人他是和朋友在一起就够了。陆星又道,“原本是说好要给他们送考的,没成想我前一晚喝醉,给睡过了。就想着到试场外去接一接考毕出来的他们,我先回的客栈,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店主道,“十九日那晚,那几位公子见你一直没回来,都念着你,又想着你是和人在一起,就罢了。”

    陆星问道,“文试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每朝廷开科考,外地进京城的学子们会住进崇仁坊的客栈里,若是哪间客栈里出了考中的学子,是给客栈的口碑添彩,店主必要敲锣打鼓宣扬一番。到了开考那日,各间客栈都会派伙计去送考和接考完出场的学子们回来,这是一个固定的俗例。店伙计们愿意去送考和接人,把这视做沾喜气、添福气的事情。

    陆星他们入住的这间客栈也不例外,二十日早晨,店里厨下做了丰富的早饭,店伙计们都换上干净衣衫,等时间一到,几个伙计一齐跟着应试的学子们,往吏部设定的试场那里去。武科举由兵部主考,但武试之前加的那一场文试,是由吏部考功官员主持。

    等学子们进了场,各个客栈里来送考的伙计、杂役们一大群人,就在试场外面安静等待。

    结果等着等着,突然来了大批官兵,将整个试场团团包围,试场外等着接人的、看热闹的人们都慌了,吓坏了。

    店主告诉陆星,大家也是之后才知道,原来试场内有人作弊当场被抓,他们知道后也吓了一大跳,“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啊,唉,怎么能糊涂至此!”

    试场内的学子们统统被大理寺的官差抓走,接着,崇仁坊里就来了大批官兵,挨间客栈地询问、搜查,把不考这场文试的其他学子们都抓走了,还往街上去搜巡那些当时人在外头的学子们。

    陆星知道,所有的学子都得被查,无一例外。

    店主道,“我们啊,也是后来才听到一些消息,考文试的人和只考武试的人,关的地方不一样。之前往兵部检录,朝廷自有名单,都得被审。还有……”

    说到这里,店主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告诉陆星道,“坊间有说,那日,被抓作弊的考生共有两人,接着又从三人身上搜出了夹带。十之八九是试题泄露了,有人买了题,提前做好了小抄夹带。”说完,店主又频频摇头,“糊涂,糊涂啊!”

    陆星清楚了这些,又问道,“与我要好的那几个人,严公子、徐公子和马公子他们,现在如何了?”

    店主一听,眉头大皱,一脸苦相地连声哀叹,“唉,唉,怎么跟你说啊这,严公子和徐公子是要考这场文试的,都是从试场直接被带走的。以他二人的为人,我想着他俩应该不是那作弊之人。只不过听说考文试的都审得极严,至今还没有什么消息。

    陆星点点头。

    店主又道,“只是那马公子,唉,唉……”

    陆星奇怪,“他怎么了?”

    店主告诉陆星,马宏春不考文试,那天一早,兴兴头头地去送考。结果当试场被官兵围住,接着官兵们盘查试场外那些等着接人的人,问到马宏春原来是个学子,就要抓他。马宏春一见情况拼命反抗,还想要跑,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打倒在地,是拖着走的。

    “啊……”陆星震惊不已,“这……这……”

    店主连连叹气,“这让我说什么好呢,他跑什么跑啊,他不该跑啊,他这一跑,岂不惹人怀疑,哪有不追不抓他的。当时那情况,便跟着官差们去了,大堂上辩明白,不就行了。也不知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又跑,又反抗,结果……马公子被打了,打的还不轻,可惨喽。”

    陆星直想跺脚,“糊涂啊,糊涂啊!”

    店主这时小声道,“唉,这班公子,养尊处优,在家乡时也是被人抬捧、被人夸赞,一直是坦途,没见过官差官兵,没被怀疑过被抓过。想躲、想逃、想反抗,也是能理解。”

    陆星这时候非常担心,“也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怎么样了。”

    店主道,“想来在里边,徐公子和严公子会照应好自己,马公子,嗯,狱中也是有大夫,只是远不像外头的医馆那么尽心。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地出来,平安无事。”

    店主出去了,陆星捧着饭碗,心里愁得吃不下去,可又不能不吃,慢慢地扒着饭。

    这个时候,想去探监显然是不可能,陆星很清楚,他也只能是在客栈里等待了。

    这一边,陆星已经被放了出来,京郊王家村那里,林子心是牵挂不已。

    科场出了作弊事件没过几天,事就传到了郊外的村子里,林子心从王家村的村民那儿得到了消息。

    相信事情与陆星无关,但陆星一定会被抓被审,林子心很担心,他还担心之前陆星出城了三天,不知道这三天会不会成为被怀疑的理由。林子心相信陆星一定会想方设法,不把城外的他牵连进去,但他还是忧心不已。

    房东王大哥也知道了消息,来问林子心该怎么办,又说如果林子心仍然身体不适,他愿意帮着进城找陆星。林子心连忙劝阻了,“这个时候他一定还在被查问中,估计人都在牢里。此时找他,无用,且等他自证清白了,再去找他。我相信他。”

    房东知道陆星不识字,想想,“也是,陆兄弟不考那场文试,他一定没事的。”

    陆星乖乖地呆在客栈里,哪儿都不去,一举一动都做在明处,让店里人看到,意在如果再被查问,他有人证。

    崇仁坊的客栈里住的不仅是外地进京赶考的学子,更多的还是那些进出京城做生意的大小商人。作弊案所牵连的主要是学子们,那些商人们可不受这件事的影响。留在客栈里的学子们所带的家仆小厮,还在心人惶惶,客栈里的商人们这时候自管自吃酒玩乐,夜夜笙歌。

    两日之后,也就是八月二日这天的晚上,陆星所住的客栈里来了一伙卖唱的乐师和歌姬,几个乐师抱着琵琶等乐器,四、五个歌姬们们打扮的花红桃绿,环佩叮当,一进来便请安问好,言笑晏晏,一下子就讨得了店里住客们的喜欢。

    有人吆喝着让歌姬们好好表演,说一定会包个大大的封赏,歌姬们谢了赏,就唱了起来,一曲又一曲,楼里喝酒吃饭的住客们听的高兴,不时叫好。

    唱过一巡,几个歌姬得了赏钱,便来挨桌敬酒,说敬平安酒、康乐酒。歌姬们好口彩,店里这班喝酒的客们们更是高兴,跟歌姬们说说笑笑,有的直夸歌姬们说的好,又拿出银钱赏给她们。

    陆星这时候也在客栈一楼的角落里吃晚饭,他坐在暗处,捧着一碗素面。陆星这几天忧心着很多事,完全没有听小曲的心思,只是看着别的住客欢闹。

    也不知是怎么的,几个歌姬敬着酒,竟然走到陆星这里,她们莺声呖呖地说笑,见陆星面前没有酒,却也向陆星说了几句吉祥话儿,说过之后,那几个歌姬又笑闹,直说“哎哟,这位郎君长得好相貌”,“这位郎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陆星知道这是歌姬们惯常与人调笑的手段,心里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尴尬,直往暗影里缩。

    对着陆星调笑了几句之后,有个歌姬竟然丢了一条白绸手帕给陆星,然后在店堂里众人起哄的笑声里翩然转走了,留下陆星哭笑不得。

    等陆星反应过来该把手帕还给歌姬的时候,那伙乐师和歌姬已经去另一个客栈了,陆星拿着手帕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这是一条品质一般,市面上常见的普通手帕,原该是纯白绸子,然而陆星手里这一条,在手帕一角上用绿色颜料画着一个花瓶图案。

    陆星用手摸了摸来确认,是用笔和颜料画的,不是绣上去的,图案也很简陋,仿佛随意草草画就。

    这时,陆星心里一动。

    瓶,平,是谐音,刚才那些歌姬们劝酒说吉祥话的时候,也用过谐音。这是什么意思?

    陆星突然觉得,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这该是某个人刻意通过来坊里卖唱的歌姬传递给他的信息。

    平安。

    握着手帕,陆星一直不安的心,这时候略略有点放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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