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祈县131-心思
陆星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眼睛还没睁开，意识先有了反应，身体在暖暖的被子里，是一夜好睡之后的舒展。
闭着眼睛，陆星伸手向旁边摸去，不出意外地摸了个空。不甘地望向身边，端正摆着的枕头和已经叠放在床脚的被子都说明，那个人已经起来了。
猫样地翻了个身，随着身体的滚动，有凉气涌进被子里，陆星索性坐了起来。
唉，他怎么总是起得这么早呢？从来都不睡懒觉的吗？
穿好衣裳出来，陆星看到林子心在灶间里，原本想凑过来调侃几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目光突然被林子心那头乌发上别着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林子心惯常用的木簪子，样子很简单，简直就像是从路边随便捡了段树枝削了削就用上了。为什么不用那枝白玉簪子呢？
察觉到陆星凝视不动的眼神，林子心想到了陆星在看的是什么，想解释，又觉得何必去在意这种小事，便丢下不理，只顾专心做早饭。
陆星也没开口说，不过心里总是介意。
那可是我精心挑选的玉簪子，而且那簪子明明很好看，为什么不用呢。陆星自我安慰，大概是因为那枝玉簪是白色的，大过年的不想戴白色簪子吧。
陆星没有刻意，却很巧地在元宵节前一天回到了祈县，于是他可以和林子心一起度过二人成亲之后的第一个元宵节。
因为年前被马匪围城，今年的正月十五祈县里并不如往年热闹，倒是鞭炮声从早响到晚，大家仿佛商量好了似地一起用震耳的鞭炮声送走年尾时的“晦气”。
到了晚上，陆星问林子心要不要一起上街走走，林子心本不愿意，但看到陆星满眼期待，就答应了。
二人在街上转了转，城里的花灯并不多，也看不到杂耍艺人。陆星说年初七开城门的时候，城中的杂耍艺人们就都走了，说是往江南道去。
林子心道，“难为他们了。专门赶过来，结果在这里不仅没接着生意，还困了十来天。”
陆星道，“今年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这不，一说开城门，就都走了。江南那边的大埠热闹繁华，希望他们过去了能多接生意。”
略逛了逛之后，陆星觉得没啥趣味，又想着林子心怕冷，就说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他跑到开着门的点心铺里，买了好几包点心。
灯下，林子心给陆星收拾明天出门要带的东西，陆星靠在案旁剥捡干果。
林子心把包裹收拾好，停下来准备喝杯茶，陆星蹭过来笑着说道，“以前，这些事我都是自己做的。”他边说边把头靠到林子心的肩膀上，嘻笑道，“还是哥哥对我好。”
林子心并不是刻意去做这些事，而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他知道他比陆星年纪大一些，日常相处中总不自觉地用对待幼弟的心情和态度去对陆星。现在，听着陆星叫他“哥哥”，陆星这么叫可不是真当林子心是兄长那样，林子心的心里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
伸手推着挨过来的陆星，林子心道，“这么大间屋子，你哪儿不能坐，非得挨着我。”
“我就喜欢挨着你。”陆星这么说着，伸手挽住林子心的手臂。
拉扯了一阵，好不容易才从陆星手里挣脱出来，林子心说道，“你老实坐着！”
这回，陆星乖乖坐定，然后道，“我明天一早就走呢，也不知道这次要出去几天。”陆星现在这种没有明确目的的暗访，时间不好定，时长时短，总要告以阶段才好结束。
林子心道，“马匪的事，还要查很久吧。”
陆星笑笑，“记在帐上，总要算，不能让他们白白侵扰一遭。”
林子心说道，“你是担心你离开，县里会有事？”
陆星笑了，探身凑过来，看着林子心道，“我是担心你。”
“我？”林子心一吓，以为陆星是探知了他的心情，随即意识到不可能，就说道“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在时，我就在家里。”
听到林子心说“我就在家里”，陆星有种安心感，他就是害怕林子心会离开，会消失不见。
“嗯，”陆星点着头道，“你在家里，想吃什么就吃，穿暖和，别冻着，知道你怕冷，家里柴啊炭啊足够的，只管用。”说完，他看着林子心，露出猫一样的笑容，“等着我回来啊。”
林子心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陆星又带着两名捕快外出了。赶了五天的路之后，他们来到祈县辖下的一处镇子。两天后，在镇子上走访得差不多了，三人商量离开，去下一处村子。
要查的线索之一是被马匪们盗抢去的首饰和布匹，捕快们会格外留意镇子里的首饰店和布店。假扮身份向店铺里打听的同时，陆星也在留意，想给林子心买枝新簪子。
之前出去一趟什么也没买，这回出来，总要记得带点什么回去。
查访了三村两镇之后，已经走得够远也够久了，陆星和另外同行的两名捕快商量过，准备回去。
起程回祈县的前夜，陆星向同伴打了招呼，独自出来在镇上的街道上转转看看。
不带着“查案”的心情走在街上，看着两旁的店铺，陆星起初挺兴奋，东张西望。逛着逛着，注意到这傍晚时分，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是二人结伴，或是数人同行，就陆星是一人落单，原本雀跃的心情开始低落下去。
要是木子哥哥这时候在就好了，我跟他两个人逛，一定比较有趣。
自从和林子心相识之后，陆星现在一见着感兴趣的，或是觉得好的东西，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他，食物、心情、事物，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跟他的木子哥哥分享。
回到住宿的客栈时，天已经黑了，陆星没有马上回房，他向柜上要了一壶酒，一碟下酒的干果，独自挑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喝着酒，陆星透过窗，望着陌生镇子里的夜色。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陆星在灯下打来检看，这是他这一趟出门，利用余暇时间采买的一点东西，准备带回去给林子心。
布包里是一方手帕和一小包茶叶。
看着这些，陆星暗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其实陆星之前在一个首饰店里，见着一个银镀金，镶着红珊瑚的发冠，很好看，他觉得那个发冠很合适他的木子哥哥，然而发冠太贵了，陆星买不起。
陆星内心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攒点钱呢？
在街头行乞的那些年月，陆星是真的没钱，后来当上捕快，有了收入，过惯了没钱日子的他，心里没个算计，手头很松，得着俸禄和赏钱，立马叫上衙门里的同伴和守城军，一块去喝酒听小曲儿，不把钱花干净就不停，或是知道谁家里有个急事，陆星就把钱给出去了，不是借，是给。
那时在花钱上的任性，让陆星被张大爷数落是“钱会咬你的手吗？这么不乐意在手里留的。”
后来……
陆星闷闷不乐地想我都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谁知道我会在去年下半年成亲嘛。
对以前的陆星来说，有钱没钱差不多，衣裳是衙门发的，吃饭有公厨，住在值守房里，外出办差，衙门和守城司都有马给他骑，衣食住行都有着落，钱算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不为自己，还不为他吗？
嚼着干果，陆星想到了之前祈县那些传到他耳朵里的闲言闲语。
结亲之后，有人说，陆星是因为讨不着愿意嫁他的小娘子，才找了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还有人说是因为陆星太穷，才找了这么个从外地来又不要彩礼的。
这些话，就算当着陆星的面说，对陆星也丝毫没有杀伤力，他才不在乎呢，可是，一想到不知道这些闲言碎语有没有传进木子的耳朵里，陆星就生气。
才不是呢！是因为我喜欢他，好喜欢他！才想要结亲，想把他留在身边。
陆星暗想他瞧着文弱，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而且感觉他心宽，也许不会在意，但是那些话总不好听，希望不是这些闲话影响了木子的心情。
喝干最后的酒，陆星突然又想到了年前和路过祈县的镖师们喝酒时，听镖师们说的话。相识里一直有人在劝陆星另谋差使，觉得他在这个小县城里屈了才，陆星不愿意离开祈县，以前一直是婉拒。
心思动了动，陆星又打消了念头。祈县没什么不好的，再说，这里有木子哥哥呢，我就跟他两个人，在这儿好好过日子。
一来一返，这趟差出门有十五天，陆星才返回祈县。
这次回家，陆星没有之前的紧张了，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大声道，“木子哥哥，我回来了！”
林子心听到声音迎出来，说道，“啊，你回来了。”
陆星窜上来，一把抱住林子心，嘻笑道，“想我了没有？”
林子心眼睛看着大敞的院门，慌得一把推开陆星，低声道，“你干什么。”
“好久没见，抱抱都不行。”陆星不乐意地撇嘴。
林子心手一抬，“去关门。”
陆星笑道，“关上门就能抱抱了吗？”
才回来就这样，林子心瞪着陆星，心想做梦！
把买的手帕和茶叶献宝似地交给林子心，陆星嘴上在笑，心里有点紧张，生怕林子心不喜欢。见林子心笑着收下，说“多谢费心”，他心里才一松。
转念一想，陆星又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不过是便宜的布帕和普通茶叶罢了，嗯，想给他更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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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还没睁开，意识先有了反应，身体在暖暖的被子里，是一夜好睡之后的舒展。
闭着眼睛，陆星伸手向旁边摸去，不出意外地摸了个空。不甘地望向身边，端正摆着的枕头和已经叠放在床脚的被子都说明，那个人已经起来了。
猫样地翻了个身，随着身体的滚动，有凉气涌进被子里，陆星索性坐了起来。
唉，他怎么总是起得这么早呢？从来都不睡懒觉的吗？
穿好衣裳出来，陆星看到林子心在灶间里，原本想凑过来调侃几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目光突然被林子心那头乌发上别着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林子心惯常用的木簪子，样子很简单，简直就像是从路边随便捡了段树枝削了削就用上了。为什么不用那枝白玉簪子呢？
察觉到陆星凝视不动的眼神，林子心想到了陆星在看的是什么，想解释，又觉得何必去在意这种小事，便丢下不理，只顾专心做早饭。
陆星也没开口说，不过心里总是介意。
那可是我精心挑选的玉簪子，而且那簪子明明很好看，为什么不用呢。陆星自我安慰，大概是因为那枝玉簪是白色的，大过年的不想戴白色簪子吧。
陆星没有刻意，却很巧地在元宵节前一天回到了祈县，于是他可以和林子心一起度过二人成亲之后的第一个元宵节。
因为年前被马匪围城，今年的正月十五祈县里并不如往年热闹，倒是鞭炮声从早响到晚，大家仿佛商量好了似地一起用震耳的鞭炮声送走年尾时的“晦气”。
到了晚上，陆星问林子心要不要一起上街走走，林子心本不愿意，但看到陆星满眼期待，就答应了。
二人在街上转了转，城里的花灯并不多，也看不到杂耍艺人。陆星说年初七开城门的时候，城中的杂耍艺人们就都走了，说是往江南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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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道，“今年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这不，一说开城门，就都走了。江南那边的大埠热闹繁华，希望他们过去了能多接生意。”
略逛了逛之后，陆星觉得没啥趣味，又想着林子心怕冷，就说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他跑到开着门的点心铺里，买了好几包点心。
灯下，林子心给陆星收拾明天出门要带的东西，陆星靠在案旁剥捡干果。
林子心把包裹收拾好，停下来准备喝杯茶，陆星蹭过来笑着说道，“以前，这些事我都是自己做的。”他边说边把头靠到林子心的肩膀上，嘻笑道，“还是哥哥对我好。”
林子心并不是刻意去做这些事，而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他知道他比陆星年纪大一些，日常相处中总不自觉地用对待幼弟的心情和态度去对陆星。现在，听着陆星叫他“哥哥”，陆星这么叫可不是真当林子心是兄长那样，林子心的心里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
伸手推着挨过来的陆星，林子心道，“这么大间屋子，你哪儿不能坐，非得挨着我。”
“我就喜欢挨着你。”陆星这么说着，伸手挽住林子心的手臂。
拉扯了一阵，好不容易才从陆星手里挣脱出来，林子心说道，“你老实坐着！”
这回，陆星乖乖坐定，然后道，“我明天一早就走呢，也不知道这次要出去几天。”陆星现在这种没有明确目的的暗访，时间不好定，时长时短，总要告以阶段才好结束。
林子心道，“马匪的事，还要查很久吧。”
陆星笑笑，“记在帐上，总要算，不能让他们白白侵扰一遭。”
林子心说道，“你是担心你离开，县里会有事？”
陆星笑了，探身凑过来，看着林子心道，“我是担心你。”
“我？”林子心一吓，以为陆星是探知了他的心情，随即意识到不可能，就说道“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在时，我就在家里。”
听到林子心说“我就在家里”，陆星有种安心感，他就是害怕林子心会离开，会消失不见。
“嗯，”陆星点着头道，“你在家里，想吃什么就吃，穿暖和，别冻着，知道你怕冷，家里柴啊炭啊足够的，只管用。”说完，他看着林子心，露出猫一样的笑容，“等着我回来啊。”
林子心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陆星又带着两名捕快外出了。赶了五天的路之后，他们来到祈县辖下的一处镇子。两天后，在镇子上走访得差不多了，三人商量离开，去下一处村子。
要查的线索之一是被马匪们盗抢去的首饰和布匹，捕快们会格外留意镇子里的首饰店和布店。假扮身份向店铺里打听的同时，陆星也在留意，想给林子心买枝新簪子。
之前出去一趟什么也没买，这回出来，总要记得带点什么回去。
查访了三村两镇之后，已经走得够远也够久了，陆星和另外同行的两名捕快商量过，准备回去。
起程回祈县的前夜，陆星向同伴打了招呼，独自出来在镇上的街道上转转看看。
不带着“查案”的心情走在街上，看着两旁的店铺，陆星起初挺兴奋，东张西望。逛着逛着，注意到这傍晚时分，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是二人结伴，或是数人同行，就陆星是一人落单，原本雀跃的心情开始低落下去。
要是木子哥哥这时候在就好了，我跟他两个人逛，一定比较有趣。
自从和林子心相识之后，陆星现在一见着感兴趣的，或是觉得好的东西，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他，食物、心情、事物，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跟他的木子哥哥分享。
回到住宿的客栈时，天已经黑了，陆星没有马上回房，他向柜上要了一壶酒，一碟下酒的干果，独自挑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喝着酒，陆星透过窗，望着陌生镇子里的夜色。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陆星在灯下打来检看，这是他这一趟出门，利用余暇时间采买的一点东西，准备带回去给林子心。
布包里是一方手帕和一小包茶叶。
看着这些，陆星暗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其实陆星之前在一个首饰店里，见着一个银镀金，镶着红珊瑚的发冠，很好看，他觉得那个发冠很合适他的木子哥哥，然而发冠太贵了，陆星买不起。
陆星内心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攒点钱呢？
在街头行乞的那些年月，陆星是真的没钱，后来当上捕快，有了收入，过惯了没钱日子的他，心里没个算计，手头很松，得着俸禄和赏钱，立马叫上衙门里的同伴和守城军，一块去喝酒听小曲儿，不把钱花干净就不停，或是知道谁家里有个急事，陆星就把钱给出去了，不是借，是给。
那时在花钱上的任性，让陆星被张大爷数落是“钱会咬你的手吗？这么不乐意在手里留的。”
后来……
陆星闷闷不乐地想我都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谁知道我会在去年下半年成亲嘛。
对以前的陆星来说，有钱没钱差不多，衣裳是衙门发的，吃饭有公厨，住在值守房里，外出办差，衙门和守城司都有马给他骑，衣食住行都有着落，钱算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不为自己，还不为他吗？
嚼着干果，陆星想到了之前祈县那些传到他耳朵里的闲言闲语。
结亲之后，有人说，陆星是因为讨不着愿意嫁他的小娘子，才找了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还有人说是因为陆星太穷，才找了这么个从外地来又不要彩礼的。
这些话，就算当着陆星的面说，对陆星也丝毫没有杀伤力，他才不在乎呢，可是，一想到不知道这些闲言碎语有没有传进木子的耳朵里，陆星就生气。
才不是呢！是因为我喜欢他，好喜欢他！才想要结亲，想把他留在身边。
陆星暗想他瞧着文弱，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而且感觉他心宽，也许不会在意，但是那些话总不好听，希望不是这些闲话影响了木子的心情。
喝干最后的酒，陆星突然又想到了年前和路过祈县的镖师们喝酒时，听镖师们说的话。相识里一直有人在劝陆星另谋差使，觉得他在这个小县城里屈了才，陆星不愿意离开祈县，以前一直是婉拒。
心思动了动，陆星又打消了念头。祈县没什么不好的，再说，这里有木子哥哥呢，我就跟他两个人，在这儿好好过日子。
一来一返，这趟差出门有十五天，陆星才返回祈县。
这次回家，陆星没有之前的紧张了，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大声道，“木子哥哥，我回来了！”
林子心听到声音迎出来，说道，“啊，你回来了。”
陆星窜上来，一把抱住林子心，嘻笑道，“想我了没有？”
林子心眼睛看着大敞的院门，慌得一把推开陆星，低声道，“你干什么。”
“好久没见，抱抱都不行。”陆星不乐意地撇嘴。
林子心手一抬，“去关门。”
陆星笑道，“关上门就能抱抱了吗？”
才回来就这样，林子心瞪着陆星，心想做梦！
把买的手帕和茶叶献宝似地交给林子心，陆星嘴上在笑，心里有点紧张，生怕林子心不喜欢。见林子心笑着收下，说“多谢费心”，他心里才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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