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祈县130-纠结

    陆星带着两名同行的捕快,将这群灾民送过了十里亭,两方这才在岔道上分开。

    之前,陆星给过灾民们绘制好的地图,他在齐云观里时,还曾详细向这些人讲解过出了祈县往雍州去的路该怎么走,哪段路比较难走,哪处河段上有桥,山道哪处有可以歇脚的地方等等。

    这群外地逃荒而来的灾民,前前后后得过陆星不少帮助,这时纷纷向陆星表达谢意,“多谢陆捕头”,“陆捕头多保重”。

    骑在马上,眼见那群人推着板车、挑着行李,扶老携幼,北上而行,陆星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处,然后拨转马头,带着两名捕快踏上了向西去的路。

    走了快五十里的路,在天色渐暗时,陆星等人来到了一处小镇。这镇子有小路可以通到芜村,陆星认为这里是离开芜村的马匪们有可能会路经的一处地方,故而先来这里探查。

    进了镇子,找到客栈投宿,陆星和另两名捕快都穿着便装,陆星称他们是某大户的家仆,替家主外出办事,在店伙计端饭端汤过来的时候,与他闲谈,话语间向店伙计打听最近在镇子上出现过的陌生人,那店伙计没有多想,一一都说了。

    在镇子上停留了两天,陆星他们四处查探马匪经过的踪迹,待一番查访完毕,又赶往下一处地方。

    这趟差出来五天了,陆星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白天时,他尚能安心于查探的工作,到了晚上,躺下之后,陆星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起出门前他和林子心的那番对话。

    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他心里还惦记着什么吗?

    之前木子说的“若是我人没有来祈县呢”“以前不是也没有我这个人”,这话总让陆星心里觉得怪,而且越是细品这几句话,陆星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假设?假设他根本没来过祈县?这么一假设,就意味着他和我根本从未相见相识。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由此,陆星又回忆起更早之前,腊月初时,林子心曾经说过的“你能放我走吗?”。

    那时,陆星只当是他的强行所为惹得木子生了气,是木子哥哥一时的伤心和赌气,才说出要走的话。现在想想,“放我走”和“你我就两不相欠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些话的背后,究竟他是怎么样的心情。

    陆星辗转反侧,苦恼不已,后悔在当时没有问个清楚,而是被木子的眼泪弄慌了手脚,只顾着哄他,把最该注意到的地方忽略了。

    白天时,见陆星顶着两个黑眼圈,同行的捕快们都道,“这些日子,六爷太辛苦了,累成这样。”

    陆星暗暗叹气。

    一番查访结束,陆星带着捕快们回了祈县。

    进到城中,陆星先去县衙见刘县令,将此一行的发现交待一番。听陆星说在三个村镇暗暗查过,没发现有马匪经过的踪迹,也没追查到脏物的去向,刘县令叹道,“唉……”

    陆星道,“这伙人甚是小心,手里拿到的那些首饰、布匹,暂时都没有露面。我想着,也许不走铺面,有可能会直接转卖进哪户人家手里,这一方面也会好好查问。”

    说完了查探马匪行迹的事,陆星又报告了此番出行时见到官道上的情况,短途的商队渐渐多了,没有再见小股马匪拦路抢掠,想来之前那伙攻击祈县的马匪确实已经四散躲藏起来了。

    陆星道,“不过,这伙人一定互相认识,以后未必不会再有所勾连,还是要小心提防。城门暂时不要开,若有商队来,待查问清楚再开城放行。”

    刘县令听着,又道,“往雍州等地送信的人,怕是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陆星在心里算了算,说道,“是,有一半的路程了,希望他们早日把呈报平安送到。等府衙把这伙马匪的信息传递下去,有更多的县衙参与搜捕,网撒得大,也许不日就能得到消息。”最快~手机端:

    正事说毕,原本刘县令还想拉着陆星再聊些家常话,见陆星一脸想回家的样子,就笑道,“如今后院的值守房是留不住六爷了。”

    陆星笑了。刘县令道,“六爷且先回去歇息,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陆星出来,向县衙里此时还在当值的诸人告过辞,就骑上马往杨柳巷赶去。

    陆星归心似箭,骑着马一路不停,遇到街上有人看见他打招呼,他都顾不上多说,只连声道“回见”。

    一路走,陆星一路想着林子心,突然他心里有个想法我不在的这些天里,他就算要走,也要等城门开时才能走,城门不开他走不了。

    想到这里,陆星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心内道大概是几天前离开时,回头望见那紧闭的城门,留下了印象。

    进了杨柳巷,陆星的心情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心想此时他若不在家,怎么办?他会不会出去买东西或是去谁家里坐坐去了?

    陆星有点不敢想他现在回家没见到人,扑了个空的心情。那该是多么失落啊。

    推开院门,一眼就看见正在院中劈柴的林子心,陆星的一颗心这时落了实。

    林子心本以为陆星会在某个晚上回到家来,现在这半下午的,骤见陆星出现在大门口,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陆星刚才一颗心跳得砰砰的,现在他装做无事,顾不上管还在门外的马,迈步跨进院子里就道,“嗨呀,这活儿该让我来嘛。”

    “你回来了。”林子心说道。

    “嗯,我回来了。”陆星应道,说着,他掩饰地别开目光,眨了眨眼睛,他生怕林子心看出他刚才内心的不安,他刚才一直在害怕,怕回来时林子心已经不见了。

    劈柴的时候,陆星望着林子心在屋里屋外走动的样子,心里在想我干嘛要去想他会不见了呢?这么一个大活人,他能不见到哪里去。

    一起做晚饭的时候,二人在灶间里说话,林子心向陆星道辛苦,又问他“差使办得如何?”。

    陆星一边往灶膛里放柴火,一边告诉林子心,“这伙马匪,甚有心计,跑了一圈,竟没能查到什么踪迹。在三个村镇上详细打听过,也没听人说哪家哪户少了人,或是多了人。”

    林子心劝道,“这种事,总要拿出耐心,细细查访,急不来。”

    陆星拨着火说道,“我过两日还要出门。”边说他边侧头观察着林子心此时的表情。

    林子心神情淡然,看不出什么来,陆星只见他说道,“到时我替你收拾行李。一路上多当心。”

    陆星心里有小小的窃喜,嗯,哥哥还是关心我。然而欢喜完,他又开始觉得不满足。

    嗯,再多关心我一点嘛。

    晚上的饭食很丰盛,有鱼有肉,陆星知道这算是林子心给他“洗尘”,心里暗暗高兴。

    吃过晚饭,二人在灯下对坐聊天,陆星拿出干果点心来,又泡上茶。

    吃着茶果,陆星向林子心讲起了他这几日出门在外的见闻和从别处村镇打听来的有趣事情,比手划脚,边讲边乐。

    这么和林子心面对面说着话,陆星觉得二人之间很温馨,他喜欢这份感觉。

    陆星已经不能想像如果失去身边这个人,他会怎么样。

    聊些闲话之后,陆星话锋一转,问道,“哎,我不在家时,你在家里做些什么啊,这几日县城里可有什么新鲜有趣儿的事,说来听听。”

    林子心想了想道,“我在家时也没做什么。城里这几日仍是四门紧闭,没有什么事,嗯,也算是平安无事吧。”

    陆星佯做不乐,噘噘嘴道,“唉,没劲。”

    这时林子心倒笑了,“你还想怎么有劲呢,平安无事还不好吗?”

    “好呀,”陆星道,接着他又问道,“这几天里你可曾出城去?”其实,这是陆星的试探,他问过就盯着林子心的表情不放。

    林子心没有察觉到陆星此时的异样,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没有。现在这时候仍然是冬藏时节,草木都还没发芽。家里现在柴草够用,我就不上山去了。”

    嗯,也对。陆星这么想着。这时,林子心又道,“河西道不比江南道,江南那边暖些,冬季还有花草。”

    陆星的心头好像被什么拨亮了似的,瞬间抓住了这句家常闲谈的话语,他看着林子心说道,“咦,你怎么知道,你去过江南?”

    林子心一惊,顿时发觉他说错话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星,装出无事模样,笑了笑道,“我听人说的。”

    真是这样吗?陆星不信。

    眼珠一转,陆星问道,“都说江南好风景,与陇东道大不相同。你喜欢江南吗?”

    林子心的心里一动,又抬眼看了一下陆星,说道,“不知道,我没去过。”

    陆星这时一脸有了兴趣的表情,上半身趴在小板桌上,看着林子心道,“你有江南那边的朋友吗?”

    被这么一问,林子心的眼前浮现出叶家姐弟的模样,秀外慧中的北都、乖巧懂事的北城,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好吗?还好,事发之时他并不在杭州,之后又马上离开了江南,林家的案子没有牵连到叶家。

    见林子心露出思索的神情,陆星追问道,“你有江南那边的朋友吗?”随即,他又话头一转,试图用别的话来掩饰他问题中的探究目的,“嘿,听说江南的小娘子们可都长得水灵好看。”

    原来他心里想的是这个。林子心笑了,然后道,“没有。”接着又道,“你若有意,可往江南一行。”

    陆星摇摇头,冲着林子心笑道,“我没意。我的意啊,都在眼前了。”

    眼前?林子心一听,低下头。

    陆星看着林子心,总觉得这人藏着满满的心事,而他什么也不知道。想了想,陆星问道,“木子哥哥,你在老家时,该有朋友的吧,怎么很少听你提起。”

    林子心笑笑,说道,“谁还没个朋友了,你不是也有许多朋友么。”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再一想,陆星总觉得是林子心在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

    他总是这样,关于故乡,一向所言甚少,几乎没有听他提过几次。

    陆星把手臂撑在桌上,凑近过去,看着林子心问道,“哎,木子哥哥,你在老家时,跟朋友们关系好吗?你那些老家的朋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来河西道,要是能见见就好了,我想认识你的朋友。”陆星仿佛只是闲聊这样地说着。

    林子心低头笑笑,说道,“好啊。”

    陆星又问道,“你和朋友们怎么个好法?会一起出去玩吗?若是请客吃酒,谁做东比较多?”

    陆星的一连串问题让林子心一时不知从何编起,心里思考着该怎么把真话和谎话串起来说,嘴里应道,“哎,这要怎么说呢……”

    他还跟别人很要好吗?陆星想着,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

    见林子心低头思索,陆星站起来绕过隔在二人之间的板桌,蹭到林子心身边坐下。

    林子心推着陆星,说道,“你这人,这么大一间屋子,你哪儿不能坐,就非得跟我挤着坐。”

    陆星嘿嘿一笑,又问林子心道,“你在老家时,跟朋友怎么个好法嘛。”

    林子心被陆星这么追着问,只能道,“和你一样啊。你怎么样跟朋友好法,我就是怎么样跟朋友好的。”

    “是吗,嗯……”陆星拖长了腔调应着,眼睛看着林子心。

    林子心回避陆星的目光,人也往一旁闪去。

    望着灯光下林子心的侧脸,挺直的鼻梁、抿紧的嘴唇,还有长长的不停闪动的睫毛,陆星心里一动,想也不想就凑了上去。

    像是被小猫给舔了一下,林子心只觉得眼前一晃,脸颊一湿。

    被亲了!

    林子心瞪着陆星,一把把他推开,“你干什么!”

    陆星得了手,笑得很是得意,问道,“是这么样个好法么?”

    林子心还懵着,没明白陆星的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瞪着挤在他身边推不走的陆星道,“才不是!”

    陆星坏笑着追问,“怎么,不是这样的好法么?”

    林子心怒道,“当然不是!谁会跟朋友这样啊!”

    陆星随即又问道,“那有人这样对过你吗?”

    如此亲密的,可以贴在你身边坐着,可以亲亲你。

    林子心一听断然否认,“当然没有!”

    顿时,陆星心里欢喜异常。

    这么对他的,和他如此亲密的,只有我,我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的那一个。

    不知道陆星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林子心推他,让他走,陆星赖在林子心身旁,怎么样都推不走,更甚至伸长了手臂抱住林子心不放。

    林子心急着要把粘在他身上的“猫”赶走,直道,“混球,走开啊。”

    “冷。”陆星说道。

    “冷什么,”林子心说着一指榻边的暖炉,“有这个怎么会冷,你若冷,手炉也给你。”

    陆星才不要什么手炉,只抱着林子心不放,撒娇似地贴在林子心身上,不停念叨,“冷,我冷,真的冷,真的。”

    林子心很无奈,推又推不走,打也打不得,只得让陆星抱着靠着。

    陆星把脸贴在林子心的手臂上,心里在想因为你总是在刻意拉开你我之间的距离,所以我才觉得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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