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祈县98-奔走
陆星没有动怒，没有还手，甚至没有抬手擦一下脸上的血，还是站在那儿，他闭着右眼，用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人们。
那男的把陆星砸了个额角开花，血流披面，他害怕了，丢下石头抱头逃窜，有人想去追，陆星大声道，“不要追了。”他看看众人，又看看坐在地上，此时已经吓到停止哭泣的燕凌娘，他低声道，“算了吧……”
刚才那一幕也惊到了林子心，他刚想有所行动，有人比他距离陆星更近，已经跑到公厨那儿，从灶里掏了一把灶灰，拿来捂在陆星额角的流血处。
说不疼是假的，但陆星一向能忍耐疼痛，没有因为疼而扭曲表情，陆星用一只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处，向着院中的人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处置马匪的事。闲杂人等，请先回去吧。守城事宜我会和县令商量部署。若还有人有话要说，跟我到堂上去说。”
顷刻之间，院中的人就散去一半。
陆星把燕凌娘从地上扶起来，对她说道，“燕凌这孩子机灵懂事，可能他并没有被马匪抓到，也有可能大道上那时还没有埋伏下马匪，燕凌已经往淀州去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现在急也没有用。你且稍安，我会想办法向马匪那边打探，看燕凌到底有没有被他们抓到。”
燕凌娘用混杂着恐惧和羞愧的眼神，看着半边脸满是鲜血，胸前的衣襟上都滴上血渍的陆星，哭着点了点头。
燕凌娘回去了，这时有人拿了一块麻布给陆星，陆星用布擦了擦脸上的血，又拿那块布按在伤口上。
林子心这时候原本想上前，带陆星回去处理伤口，但他看见陆星转身又往内堂走去，林子心知道，陆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而且陆星也不会把这种皮外伤放在心上。不该再这时候上前，林子心想了想，回去了。
刘县令和主簿、文书等都知道陆星被人砸伤了，刘县令心疼的直咧嘴，文书让陆星赶紧去医馆，陆星道，“这点伤，我心里有数，不要耽误时间了，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办。”众人见劝不动陆星，只能做罢。
陆星跟刘县令和主簿商量了在城中募集城防人员的细节，陆星道，“参与守城的人员，每人每日该有多少钱粮，先按照以前打马匪时的旧例，另外，县衙公厨要包管一日三餐，不能怠慢，公厨上还要多用几个人。”
刘县令不安地说道，“旧例大家都知道，眼下紧要关头，便是再添些钱，也是无妨。只是我担心，如果马匪迟迟不退，守城军士和城中百姓，难免心中不安动摇，时间一长，这可不得了……”
陆星握住刘县令的胳臂，对他，也是对一旁的主簿和文书说道，“我会好好守住县城。关于人质方面，我也会小心跟马匪的首领周旋，尽量保住余者平安。”
得到陆星这样的承诺，刘县令和主簿、文书都激动不已，主簿说道，“人质的事恐怕难办，六爷还请小心行事。”
这时，陆星心里在想，是啊，那群马匪们的首领是谁？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陆星出了县衙，先后去了四个城门处，他拿着王统领的印信，重新调度安排了守城军在四个城门的布防，并安抚了守城军们，反复强调让守城军们在城墙上和城墙周围巡查时，多加注意。
做完这些，陆星又往城中各处，去找百户长们，询问在城里住户中募集守城人员的事宜，他又跟着百户长们，挨门挨户地动员。
近在眼前的血案和马匪们杀人不眨眼的凶残，城中接连着火、失盗，再加上这几天以来城里四处传播的各种流言，让这一次的人员募集，进行的并不顺利。人们都很害怕，不愿意让家中的男丁出来。
陆星反复劝说动员，又表示，募集到的民勇只负责守城和协助管理城中治安，不会让这些街坊们出去打马匪。得到陆星的保证，又有额外的赏钱，就有人开始愿意了。
头上带着伤，陆星在城中各条住户多的街巷里奔走，他在动员大家的时候，被一户户见着他的城中居民拦住，人们争相向陆星诉说、抱怨，讲述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陆星明白，这数年来，祈县城内，不是说没有发生过任何案件，有过盗贼、骗子，有吃醉了酒打架的，有争家产进而发生殴斗的，城外官道两旁的密林里，也有埋伏下的“劫道儿的”，专门抢劫路过的客商。但是县城之内，命案血案，这几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
大家过久了平静日子，突然见血，三条人命，被杀害的都是认识的街坊，人们不可能不惊慌畏惧。
陆星费尽唇舌，尽量安抚街坊四邻们，告诉他们祈县有城墙，马匪攻城并不是他们想攻就能攻得了，关于人质，县里也会尽量想办法妥善解决。
在城里一直奔走到过了天黑透了，陆星这才停下，他交待给百户长们，让他们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对那些还在动摇的人家去说，尽量争取召集到一百名左右的民勇。百户长们又开始了挨家挨户的动员，陆星在这个时候，往刘县令的家里赶去。
在刘县令家的书房里，陆星和刘县令两个人，一起仔细回忆了从腊月十九日起到现时现下，城中发生的种种，二人推敲、分析眼下局面，思考各种可能性，商量应对这一伙马匪的办法。
刘县令本就是个胆小的人，越讨论马匪的事，心里就越害怕，越担心发生更加不可挽回的事情，冒了一头的汗。
陆星反复安慰刘县令，又道，“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这一伙马匪能有六百人。”
刘县令无奈苦叹，“我的六爷，没有六百人，便是有三百人，啊不，就是有二百人，就凭现在的守城军，我只怕挡不住他们。”
陆星一摇头，“三百人我觉得也不会有。那不过是一伙马匪，又不是军队。”
刘县令拍着手道，“不是军队，今天早上，东城楼上那一箭，还不够吓人的吗？再说，咱们祈县也不是边关重镇，有重兵把守啊。”
陆星皱了皱眉，又道，“真逼急了，把一城的人都动员起来，大家一拥而上，就该马匪们害怕了。”
刘县令摇头，说道，“六爷，能一拥而上的，那是军士，眼下咱们城里的，这是百姓，百姓们都是安守太平日子的人，拥不上去，再者，这一城人，每人一个心眼，各有各的主意，那些跟你想不到一块去的人，也不会随着你一拥而上。”
陆星明白刘县令话里的意思，他沉吟着，“让我再想想。”
刘县令对陆星说道，“六爷，只要能守住城，别让马匪攻进来，就是你的一大功。马匪进城进村，会把百姓们糟害成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这一城男女老幼，都是咱们的街坊邻居，不能让他们，男人被迫也成了马匪，再害他人，女的被掠走卖进花楼，沦落贱藉，那可就毁喽。”
陆星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明白，现在这一城的百姓，最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听到外面更鼓响，刘县令“哎哟”了一声，连声道，“六爷，不早了，你奔走了一整天，也该歇歇了，快回去吧。对了，你的伤，哎呀，还有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忙碌、紧张和焦虑，早已让陆星忘记了一切，现在听刘县令这么一说，陆星才感觉到又累又饿，他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一两顿饭不吃也饿不瘦我。”
刘县令道，“可不能这么说。”说着他站起来，想叫仆人来，被陆星拦住了。
陆星道，“不麻烦了，你也歇下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我回家去了。”
刘县令说道，“哎，对，六爷你成家了，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回家去看看他，你心里也牵挂着他吧。”说到这儿，刘县令不由又露出欣慰的表情，对陆星说道，“想当初你我二人初识，那时你还是那样儿，现如今有了家，你那相伴，人品不错，我替你高兴。”
这时，陆星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他那让人熟悉的，又痞又浪的笑容，“我每天都想着他呢。”
从刘县令家出来，已经是三更时分，陆星额头上的那个伤口，一阵阵撕裂的痛楚传来，疼得陆星直抽嘴角。肚子又饿，身上又冷，站在空无一人、一片寂静的街头，陆星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迈步往杨柳巷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路后，陆星发现前方有灯笼的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看清来人，陆星满心欢喜，“你是来找我的吗？”
林子心提着灯笼走近，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来县令家了。”
伸手拉住陆星的手，林子心牵着他往回走，夜色中，脚下的路被烛光照出一团暖暖的光晕。
昨天、今天，短短两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陆星之前被疑、被骂，甚至被打，他都没觉得怎么，现在，走在林子心的身边，陆星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酸酸的、软软的。
林子心边走边说道，“本想让你先去城中的浴堂，结果我发现，各处店铺都关门落锁，有的店铺连门窗都封严实了，想来也不会有浴堂开门，罢了，回去吧，对了，你吃饭了没有？”
陆星握着林子心的手，听着林子心说话的声音，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春日的草地上，心里仿佛照进了一缕温暖的阳光，他迷迷糊糊地答道，“没有……”
林子心道，“回去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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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把陆星砸了个额角开花，血流披面，他害怕了，丢下石头抱头逃窜，有人想去追，陆星大声道，“不要追了。”他看看众人，又看看坐在地上，此时已经吓到停止哭泣的燕凌娘，他低声道，“算了吧……”
刚才那一幕也惊到了林子心，他刚想有所行动，有人比他距离陆星更近，已经跑到公厨那儿，从灶里掏了一把灶灰，拿来捂在陆星额角的流血处。
说不疼是假的，但陆星一向能忍耐疼痛，没有因为疼而扭曲表情，陆星用一只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处，向着院中的人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处置马匪的事。闲杂人等，请先回去吧。守城事宜我会和县令商量部署。若还有人有话要说，跟我到堂上去说。”
顷刻之间，院中的人就散去一半。
陆星把燕凌娘从地上扶起来，对她说道，“燕凌这孩子机灵懂事，可能他并没有被马匪抓到，也有可能大道上那时还没有埋伏下马匪，燕凌已经往淀州去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现在急也没有用。你且稍安，我会想办法向马匪那边打探，看燕凌到底有没有被他们抓到。”
燕凌娘用混杂着恐惧和羞愧的眼神，看着半边脸满是鲜血，胸前的衣襟上都滴上血渍的陆星，哭着点了点头。
燕凌娘回去了，这时有人拿了一块麻布给陆星，陆星用布擦了擦脸上的血，又拿那块布按在伤口上。
林子心这时候原本想上前，带陆星回去处理伤口，但他看见陆星转身又往内堂走去，林子心知道，陆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而且陆星也不会把这种皮外伤放在心上。不该再这时候上前，林子心想了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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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跟刘县令和主簿商量了在城中募集城防人员的细节，陆星道，“参与守城的人员，每人每日该有多少钱粮，先按照以前打马匪时的旧例，另外，县衙公厨要包管一日三餐，不能怠慢，公厨上还要多用几个人。”
刘县令不安地说道，“旧例大家都知道，眼下紧要关头，便是再添些钱，也是无妨。只是我担心，如果马匪迟迟不退，守城军士和城中百姓，难免心中不安动摇，时间一长，这可不得了……”
陆星握住刘县令的胳臂，对他，也是对一旁的主簿和文书说道，“我会好好守住县城。关于人质方面，我也会小心跟马匪的首领周旋，尽量保住余者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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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陆星心里在想，是啊，那群马匪们的首领是谁？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陆星出了县衙，先后去了四个城门处，他拿着王统领的印信，重新调度安排了守城军在四个城门的布防，并安抚了守城军们，反复强调让守城军们在城墙上和城墙周围巡查时，多加注意。
做完这些，陆星又往城中各处，去找百户长们，询问在城里住户中募集守城人员的事宜，他又跟着百户长们，挨门挨户地动员。
近在眼前的血案和马匪们杀人不眨眼的凶残，城中接连着火、失盗，再加上这几天以来城里四处传播的各种流言，让这一次的人员募集，进行的并不顺利。人们都很害怕，不愿意让家中的男丁出来。
陆星反复劝说动员，又表示，募集到的民勇只负责守城和协助管理城中治安，不会让这些街坊们出去打马匪。得到陆星的保证，又有额外的赏钱，就有人开始愿意了。
头上带着伤，陆星在城中各条住户多的街巷里奔走，他在动员大家的时候，被一户户见着他的城中居民拦住，人们争相向陆星诉说、抱怨，讲述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陆星明白，这数年来，祈县城内，不是说没有发生过任何案件，有过盗贼、骗子，有吃醉了酒打架的，有争家产进而发生殴斗的，城外官道两旁的密林里，也有埋伏下的“劫道儿的”，专门抢劫路过的客商。但是县城之内，命案血案，这几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
大家过久了平静日子，突然见血，三条人命，被杀害的都是认识的街坊，人们不可能不惊慌畏惧。
陆星费尽唇舌，尽量安抚街坊四邻们，告诉他们祈县有城墙，马匪攻城并不是他们想攻就能攻得了，关于人质，县里也会尽量想办法妥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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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县令家的书房里，陆星和刘县令两个人，一起仔细回忆了从腊月十九日起到现时现下，城中发生的种种，二人推敲、分析眼下局面，思考各种可能性，商量应对这一伙马匪的办法。
刘县令本就是个胆小的人，越讨论马匪的事，心里就越害怕，越担心发生更加不可挽回的事情，冒了一头的汗。
陆星反复安慰刘县令，又道，“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这一伙马匪能有六百人。”
刘县令无奈苦叹，“我的六爷，没有六百人，便是有三百人，啊不，就是有二百人，就凭现在的守城军，我只怕挡不住他们。”
陆星一摇头，“三百人我觉得也不会有。那不过是一伙马匪，又不是军队。”
刘县令拍着手道，“不是军队，今天早上，东城楼上那一箭，还不够吓人的吗？再说，咱们祈县也不是边关重镇，有重兵把守啊。”
陆星皱了皱眉，又道，“真逼急了，把一城的人都动员起来，大家一拥而上，就该马匪们害怕了。”
刘县令摇头，说道，“六爷，能一拥而上的，那是军士，眼下咱们城里的，这是百姓，百姓们都是安守太平日子的人，拥不上去，再者，这一城人，每人一个心眼，各有各的主意，那些跟你想不到一块去的人，也不会随着你一拥而上。”
陆星明白刘县令话里的意思，他沉吟着，“让我再想想。”
刘县令对陆星说道，“六爷，只要能守住城，别让马匪攻进来，就是你的一大功。马匪进城进村，会把百姓们糟害成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这一城男女老幼，都是咱们的街坊邻居，不能让他们，男人被迫也成了马匪，再害他人，女的被掠走卖进花楼，沦落贱藉，那可就毁喽。”
陆星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明白，现在这一城的百姓，最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听到外面更鼓响，刘县令“哎哟”了一声，连声道，“六爷，不早了，你奔走了一整天，也该歇歇了，快回去吧。对了，你的伤，哎呀，还有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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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县令道，“可不能这么说。”说着他站起来，想叫仆人来，被陆星拦住了。
陆星道，“不麻烦了，你也歇下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我回家去了。”
刘县令说道，“哎，对，六爷你成家了，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回家去看看他，你心里也牵挂着他吧。”说到这儿，刘县令不由又露出欣慰的表情，对陆星说道，“想当初你我二人初识，那时你还是那样儿，现如今有了家，你那相伴，人品不错，我替你高兴。”
这时，陆星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他那让人熟悉的，又痞又浪的笑容，“我每天都想着他呢。”
从刘县令家出来，已经是三更时分，陆星额头上的那个伤口，一阵阵撕裂的痛楚传来，疼得陆星直抽嘴角。肚子又饿，身上又冷，站在空无一人、一片寂静的街头，陆星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迈步往杨柳巷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路后，陆星发现前方有灯笼的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看清来人，陆星满心欢喜，“你是来找我的吗？”
林子心提着灯笼走近，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来县令家了。”
伸手拉住陆星的手，林子心牵着他往回走，夜色中，脚下的路被烛光照出一团暖暖的光晕。
昨天、今天，短短两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陆星之前被疑、被骂，甚至被打，他都没觉得怎么，现在，走在林子心的身边，陆星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酸酸的、软软的。
林子心边走边说道，“本想让你先去城中的浴堂，结果我发现，各处店铺都关门落锁，有的店铺连门窗都封严实了，想来也不会有浴堂开门，罢了，回去吧，对了，你吃饭了没有？”
陆星握着林子心的手，听着林子心说话的声音，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春日的草地上，心里仿佛照进了一缕温暖的阳光，他迷迷糊糊地答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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