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祈县42-陆捕头二

    张大爷说道,“咱们现在这位刘县令啊,倒是不错。他之前做过一任县令,考绩道,“刘县令于县衙内日常大小事务、往来公文并刑狱之上诸事,都甚清明,只是啊,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太胆小了,他连他夫人都怕得很,更不要说马匪了。”

    林子心听了顿时想笑,忍住了。

    张大爷继续小声道,“别说咱们这位县令,就是千户并守城司的王统领,几个人都是胆小的,听到‘马匪’两个字就害怕。”

    到任之后,刘县令看中了当时还是街头混混的陆星,提拔他当了本县的捕头,刘县令的本意是让陆星维持县城内的安宁,没想到陆星不仅把缉拿捕盗之事做得很好,顺便连马匪们也一并收拾了。

    张大爷感叹道,“六爷,六爷!真厉害啊!”

    林子心是亲眼见着陆星的武功和那一身“神力”的,他相信陆星确实有那个震慑力,不过要说陆星能用一己之力挡得住一队好马快刀的匪徒,林子心不信。

    陆星是本地土生土长,了解本地的情况。他的职位虽然只是个捕头,但是他来了之后,不管是跟衙门里上上下下,跟千户手下那起人,还是跟守城司上下,都打成一片,相处得很好。

    以前县上和州府里派兵缴马匪,回回都输,要么是出去了找不着人,要么是打不过,最后一堆伤兵回来,让人丧气得不行;陆星带人打马匪,回回都赢,军士们越打越勇。

    陆星有一身的好功夫,加之他天生神力,一般三、五个壮汉根本到不了他跟前。陆星有功夫有本事,性格又勇武,他冲在前头,衙役军士们有他在,便不胆怯了。

    凡有马匪来,陆星出马,一呼百应,带上衙役、军士们跟那起马匪斗,次次把冲来劫掠侵扰的马匪们打跑了,或是抓了。

    张大爷继续说道,“咱们县城内衙役们和守军人数有限,六爷一般不让主动出击,也不远追,但打得马匪们不敢随便来侵扰了,这一方地界便安宁了,往来的客商们也不再担惊受怕了。”

    林子心听着,暗想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这么厉害,也是不知内里他有没有使了什么别的手段。

    当然,陆星实际上是明里暗里做过很多努力的。

    以前的祈县,守城司、千户和县衙,是各管各,各有各的职责,互相之间关系也不亲密,不怎么配合。而且缉拿捕盗并捉拿马匪,都是有赏钱的,有时候赏钱还不少。

    张大爷叹道,“说到底,以前不团结,都是这银钱闹得。这起人为着各自的私心,也不愿意打配合,都觉得自己出力多、得赏少。谁啊,都不愿意吃亏,特别是在银钱事情上吃亏。”

    林子心暗暗点头,抓捕拿人,可能会受伤,谁也不愿意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倒也是平常心态

    自从陆星上任,当上捕头之后,他出力最多,有时候甚至是他一个人抓到到匪徒盗贼,但是陆星从来不贪功,凡有好处,必想着他的那些捕快兄弟们。”

    陆捕头定下了规矩,抓捕悬赏人犯得到的赏银,他只拿六成,余下四成按出力多少,分给其他捕快们,人人有份,这样一来捕快们就先团结起来,人人都愿意出力。

    后来,当陆星带着衙役、千户手下的巡丁和守城司的军士们一起抓马匪的时候,陆星也给定下了规矩赏银平分三份,县衙、千户和守城司各一份,再按参与的功劳往下分,衙役、巡丁和底下的军士们人人都有,而且分发赏银这个事陆星会盯着,谁也不能从中渔利。

    虽然有了规矩,但在执行之初,困难重重。

    陆星刚当上捕头不久,就接连抓了两起马匪。他定下赏银的派发规矩之后,县衙里自然是他说了算,人人有份,衙役捕快们都很高兴。

    可赏银派到了千户和守城司里,就乱了套,有人明明出了大力却没得着,有人明明就没出过城,却捞着了好处,数目上也不对板。

    有巡丁和军士觉得委屈,找到陆星,陆星直接就闹到了千户和统领那儿去了。

    “然后呢?”听张大爷说到这儿,林子心不禁问道,暗想,陆星一个小小的捕头,简直就不能算是个官儿,他有胆子敢跟千户、统领们硬来,他就不怕得罪他们,丢了差事?

    张大爷说道,“得的赏银怎么分,六爷一早就是清清楚楚地跟大家伙儿都说明白的,还专门让县衙里的文书做了见证,有理有据,六爷定的规矩是人人心服的。这千户和守城司里得下了赏银却不按规矩来,底下的巡丁、军士们就不干了。”

    抓捕人犯和追剿马匪,那是提着脑袋去干的差使。既然出了力,已经承诺过的奖赏怎么能反悔不给。

    陆星找到千户和统领,直接就跟他们对着干,两边就闹起来了。人人都要养家活命,这银钱小事,也是大事。

    后来陆星气急了,就说,不按他定的规矩来,那就得先跟他打一架,兹要是打得赢他,他就认输滚蛋,如果他打赢了,那就必须得听他的。

    林子心一听,顿时就想笑。跟陆星打架?就凭陆星那惊人的力量,有人打架能打得赢他?就算拳脚功夫比陆星好,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再高明的练家子,在陆星那压倒性的可怕的强大力量面前,恐怕也走不上两个回合。

    说到这里,张大爷也笑了,摇着头道,“谁敢和六爷打架啊,六爷那力气,别说人了,就是那山中的虎、狼,六爷也不怯。”

    事情的结果,自然就是都听陆星的了。六爷就是这县城里土生土长,这县城里谁没见识过他有多厉害,哪个有胆子敢跟他动手。真要打架动手,千户和统领们没有一个不怂的。

    陆星一发威,那些想从中贪墨的小人就都老实了,乖乖把赏银如数分发下去。”

    从此之后,县衙、千户和守城司,就没有人不服陆星的了,他简直是一呼百应。

    其实,陆星想出的这个分配赏银的规矩,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但是从来都是只有想法有计划,执行不下去。等到那银钱真的到了手,人啊,就各个有了小心思。这人心一散,再聚拢就难了,所以多年来总不能成事。

    到了陆星来做这个领头人,那就不同了。陆星处事很公平,信守承诺,说到做到,特别是在银钱上,陆星自己就是乞丐出身,更知道众人养家活儿的艰难。

    不管是抓捕人犯还是马匪,只要出了力,就能得到相应的赏银。原本各自为政还互相抢功的一群散沙似的人们,从谁也不听谁、谁也不信谁、谁也不愿意跟谁一块儿干,到现在变得非常团结,上下一条心。

    有了领头人,又有信用,说一不二,这些衙役、军士们齐了心,团结起来一齐维护这祈县地面儿上的安宁,本地的老百姓们也就能安心了。

    林子心暗想,怪不得之前陆星在街上抓捕人犯,有听说守城司的军士们也扮做路人埋伏,原来如此啊。

    “还有这抓马匪的事,六爷的所做也值得一说。”张大爷又道。

    林子心安静地听着,他想知道小小年纪的陆星到底做过些什么。

    祈县小城城,兵丁数量有限,要打大股的马匪,就需要从各家各户抽调些年轻壮丁一起。有人怕死、有人怕打输,不愿意上,有人愿意出力但又怕受伤没人管,反正啊是想什么的都有,左右都是个不配合。遇上这局面,刘县令也不知如何是好。

    前任的县令也曾经想过从县城里招募些年轻人,和衙役、军士们一起去打马匪,他还想到了可以出钱,参与者给赏银,但是落到最后还是那个老问题,于银钱事情上分配不公,闹了一场之后便再招募不起来了。

    林子心暗想这确实是个老问题,也确实不好解决。银钱这阿堵物虽然世俗,可这人,不就是活在世俗里,要吃饭过日子的么。

    陆星知道这这大股小股的马匪闹得本县和周围大小村镇不胜扰,早就想好好清剿,关于捉拿马匪,陆星站出来立下了规矩。

    其实陆星的规矩也很简单,就是一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参与抓马匪的人按天数得赏钱,一天是若干钱,就像是军士的饷银一般。这笔钱县衙里出一部分,县城里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惜命,不愿出人力,也出一份钱;没钱的人家就出力,派自家的年轻人来当兵丁;那些中等人家,愿意出钱就出钱,愿意出力就出力。

    县城里大户人家还是少数,穷人多,也有人愿意来挣这个赏银,很快就招募到了足够数量的兵丁,加上衙役、巡丁和军士们,在陆星的带领下出去剿匪。

    起初众人还有点害怕,但很快发现,人一多,胆就壮,再加上有陆星冲在前面。有将、有兵,又齐心,很快就打得马匪是闻风丧胆。

    陆星有勇亦有谋,指挥众人,大家都信任他。

    陆星年纪虽小,心里却很有主意,又讲信用,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陆星是发号施令的人,却从不独断独行,凡有事会先商量,也很懂得听取别人的意见。”

    剿一波马匪,抓回一批贼人。大户们把约定好的赏银如数交到县衙里,自有文书来做结算。有陆星坐镇,参与的人都得到了该得的那一份赏银,人人高兴,个个满意。

    陆星本就是个讲信用的人,这一来二去,见他处事公平,不欺不瞒,信守承诺,光明坦荡,众人就更加信任他,陆星的威望也更高了。这么着打过几次,打的马匪们都不敢再到祈县来做乱了。

    剿了匪,地面儿上平安了,参与的众人挣到了钱,而那起不出力只出了赏银的大户人家,如果遭遇马匪盗贼,最吃亏受损失的其实正是他们,现在马匪没了,落得平安,也没甚么话说。

    张大爷说道,“木子小哥,你顺着官道来到祈县,一路上太平无事,这都是六爷这些年的功劳啊。我们这里托六爷的福,平安了这几年了,虽然偶尔也会有那不长眼的匪徒贼人来滋事,有六爷在,到底比以前可安生多了。”

    林子心这时想到一事,不由说道,“以前,我曾经见过陆星和押运货物到此的镖师们有往来,他这是做什么?”林子心那时曾经怀疑是陆星向外地来的镖师们收取好处,又怀疑他和他们暗中有什么勾当。

    张大爷摆摆手道,“嗨呀,祈县这个位置,这天晟的大小镖局几乎都走过咱们这儿,六爷跟东西南北各路的镖局都熟,他和他们都是朋友,遇上了一起喝个酒,这是他们私情往来。再有,镖师们押镖,走的是长路,六爷是向镖师们打听一下其他各州府的情况,看看最近哪里又闹起了什么盗贼劫匪,好预先防范防范。”

    原来他只是打探消息,并没有暗中做什么。林子心暗想,倒是我误会他了。

    张大爷说道,“六爷做这个捕头之职,实际上干得事远比捕头要多得多。他打听外地的消息,也是为着本地的安全计。知得多,方能看得长远啊。”

    张大爷停下来喝茶,林子心回想着刚才张大爷的讲述。他知道,陆星在祈县里的种种做法,都很世俗,可这原本就是个俗世世界。陆星的做法都很实在,也能得人心,所以这县城里上上下下也都愿意听他的。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雨,停了。

    天空从刚才的浓云密布,变成一片蔚蓝,金色的阳光洒下来。

    张大爷看了看窗外,笑道,“瞧,和你说着说着话儿,这雨啊,就停了。”

    聊过了家常话,雨也停了,张大爷夹起他放在一边的伞,起身告辞。

    林子心把张大爷直送出大门。

    回到屋里,看着桌上堆放着的各色什物,林子心泛起了愁。他来到此地,只想像个钻进土洞里的小鼠那般,不被任何人知道,也不惊动任何人,悄悄儿地过几天安生日子,待过了这个冬天,他就会离开。

    现在,这只小鼠仿佛被一只手段高明、厉害狡猾又别有心思的猫给盯上了,没处躲也没处藏,更没处逃。

    跌坐下去,林子心撑住额头,长长叹气。

    陆星让张大爷来聊家常,所说的这些话,或许张大爷还不清楚其中的深意,只以为是说闲话儿。但陆星自己肯定知道,林子心也知道。

    该怎么办呢?

    那家伙,恐怕今晚就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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