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当团宠的第一十五天

    锻刀室内,温度高得骇人。

    黑焰如绽放的花瓣般层层簇拥着红发的少女,轻缓地萦绕流动,比岩浆更滚烫,如出鞘的刀刃般,碰之即伤。

    梅克里斯的眸子色泽消融成了浅淡的灰色,轻柔地蒙上一层薄薄的尘埃,仿佛雾霭降临笼罩住空旷的荒原废墟,显得冰冷而锈迹斑斑。

    ——因缺少人类的感情而让人毛骨悚然。

    矮人正在用软布认真擦拭着大和守安定的断刃,神情出乎意料的庄重严肃,如同对待一场神圣的祭祀。

    她的手掌不细腻,反而生着薄薄的茧子,烙刻着时间留下的刀痕与伤口,如同木纹般崎岖不平。

    这是一双写满了岁月的手。

    大和守安定。俞绮在心里轻轻呢喃着这个总是被加州清光反复提及的刀剑的名字,手上动作细致而耐心。

    刃面泛着细腻冷凝的光泽,明朗而匀净,被擦拭后犹如蒙尘的明珠尘埃尽去,重放光彩。

    细长的手指抚摸过它的表面,像是抚摸着沉淀的历史,跨越了数年,来到了它所属于的那个时代。

    刀匠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站着,态度恭敬:“您有什么需要的吗?”语气里甚至带了些许微不可查的惧意。

    如同平凡普通,本该湮灭于众的存在猛然接触到了不可知晓的高等统治者,诚惶诚恐。

    他感受到了这位大人身上厚重隐而不露的威压。

    如海水般深邃,如苍穹般广袤。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敬意。

    刀匠忍不住悄悄地注视着俞绮,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她是谁呢?他一无所知。

    俞绮根本没预料到刀匠已经把她脑补成至高神秘的存在,随意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殷勤的刀匠,“不用。”

    她翕动淡紫色的唇瓣,脸上的红纹像远古森林的藤蔓,肆意地生长,狰狞地布满整张面庞,妖异又夺人心魄。

    俞绮无声吐出了低低的话语,像生锈的刀锋细微地剐过心脏——

    『矮人·旧日的荣光』

    『神的第七天,世界陷入覆灭的海底。种族在混沌与黑暗之中踽踽前行,唯有旧日的荣光劈开一切带来复生。』

    身边围绕的黑焰腾起,怒吼着迅速蔓延,如同刹那间涌动的海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到整个锻刀室内,像黑潮倾覆而下,任何人都无法逃避地被包裹其中。

    “你在做什么!”和泉守兼定惊疑不定地低吼着想要拔出腰间的刀剑,却怔然发现——他根本无法动弹!

    黑焰宛如无法言喻的束缚与禁锢,将身躯与灵魂强行挽留在原地。

    双手再也不属于自己,而像黑暗中渴求光明的囚徒祈祷着一寸寸抬高。

    所有的刀剑都在心中不约而同地沉下来:果然还是不该相信陌生人吗?

    失策了。

    三日月平静而毫不意外地想,如果俞绮想要对现在的他们,不过是挥挥手的功夫。

    但是这也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结局。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本来就是在作赌。

    如今看来,是他赌输了啊……三日月的笑容消失了。

    他的面部线条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冷硬。

    痛苦,无尽的痛苦如同锋利的丝线牵绕拉扯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抽搐着传达给大脑。

    想要痛苦地呻·吟出声。

    身体被霸道强势地扫荡,像是有什么混乱晦暗的东西被从身体中一寸寸抽空,随即灌入无穷无尽的生机与清醒。

    如同落入冰凉的湖泊中,灵魂被湖内透澈的水波洗涤得一干二净。

    这种感觉,让本来陷入失望的三日月心神一震。

    这是……

    冰冷与灼烫交融共存。

    仿佛烧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

    极端不符的对比,截然不同的温度。

    仿佛过去与现在的激烈碰撞融合。

    空气里透着致命的气息,那是地狱的大门敞开,安魂曲悠长地响起,不断召唤着沉睡于地底的刀魂。

    无数絮丝般的黑雾从刀剑付丧神身体的每一寸里抽离,然后尽数吸纳入矮人身后的影子里。

    安魂曲越发悠远,大和守安定的断刃从混沌的死寂中被唤醒,不断地泛起光泽,越来越亮。

    薄薄的黑焰围绕住断刃,炽烫的血红符文层层封锁住大和守安定,陡然炸开大团的火光!

    刀身在修复,细碎的裂痕被无形的针线缝补如常,绽放出灼目的光彩!

    一阵飘飘扬扬的樱花瓣中,神色迷茫的黑发蓝眸的少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黑色的行灯袴,浅蓝色的羽织衬出温和沉稳的气质,习惯性下垂的眼尾延伸出浅浅的笑意。

    蓬松柔软的短马尾束在脑后,眼角缀着泪痣,碧蓝色的瞳孔如同一望无际的海洋,辽阔而深远。

    刀剑付丧神们呆呆地看着他,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断刃复生,他们在此之前闻所未闻。

    而现在——他们不仅知道了,还亲眼见证了。

    大和守安定复生了!

    在其他刀剑光顾着震惊时,三日月却察觉到了什么,与几位年岁悠久的刀剑互相对视几眼,目光微微闪了闪。

    这位姬君……当真是奉上了一份大礼。

    在他们尚未注意到的角落,在他们尚未发现的边沿。

    萦绕着本丸的邪恶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任谁都看不出来在此之前这是一个糟糕的暗堕本丸。

    大和守安定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是锻刀室。

    “我还活着?我不是早已经……”

    断掉了吗?

    剩下的话被无声地吞咽回去,没有再说。

    他愣愣地注视着梅克里斯。

    艳丽的长马尾高高束起,装饰着一圈五彩斑斓的鸟羽,露出光洁的额头。

    银灰色的瞳眸笼罩着细蒙蒙的灰雨。

    气质宛若狼般危险野性。

    “你是谁?”大和守安定察觉到本丸内审神者与他的契约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情况无疑只有一种。

    审神者死了。

    那么眼前陌生的少女又是谁?

    自己为什么会复生?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清光去哪里了?本丸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连串的疑问堵在心口,尚且来不及说出来,就听到了矮人的话语。

    她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而是凝视他片刻,像是确认了什么,勾了一下嘴角。

    她启唇,音色沙哑地穿透他的耳膜,“加州清光在前院。不去看看他吗?”

    梅克里斯说,“他可是很期待与你重逢。”她用平淡的声音陈述。

    !!!清光!

    大和守安定猛地睁大眼睛,惊喜在眼底凝结绽开。

    他匆匆扔下一句“抱歉”,便不管不顾地钻过一众刀剑,冲出了锻刀室直奔前院!

    等到大和守安定离开,梅克里斯的目光投向了付丧神们,慢吞吞地提醒,饶有深意,“也许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故人是否都回来了?”

    刀剑们不自觉地面面相觑,呼吸都放轻了——她的意思是?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所有断掉的刀剑,只要残骸尚未消失遗弃,就在此刻复生。

    这么一句话下来,顿时砸得刀剑们晕头转向。

    “失陪!”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尚未消散于空气中,数个付丧神的身影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了原地。

    最后只留下了三日月宗近来应对梅克里斯。

    他强忍着激动,轻轻呼了口气。

    他真的等待到了这座本丸的一线生机和救赎。

    三日月带上了优雅的微笑,行了一个大礼。

    “谢谢您,姬君。”比起先前不痛不痒听不出情绪的话语,此刻他才算是真正有了敬重和感激。

    梅克里斯避开了这个行礼,口吻冷漠,“不需要向我道谢。我说了,我们只是进行一个交易。”

    语气里划分界线的意思十分明确。

    三日月宗近沉默片刻。

    他目视着梅克里斯浅淡的灰眸,鬼使神差间懂得了她的意思——

    她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效忠。

    是看不上他们吗?

    也是啊,他们如此不知好歹。

    这样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因为出言不逊在先的刀剑付丧神而止住前进的步伐。

    三日月宗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根本没有能让这位大人驻足的资本。

    可是……三日月心里蔓延开丝丝苦涩。

    除了向她效忠,他们就再也没有可以支付的代价了。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三日月宗近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分明带着游离。

    他居然有些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三日月宗近并不知道,俞绮的外表与内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经过精灵能力的暗中转化,经验包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经验包了。

    好了,不要犹豫,开啃!

    ………………

    经验值不断地推进,人物等级一级一级地上升。

    ——角色(矮人)等级13级,人物等级26级。

    俞绮在心里激动地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小一小一,我可以了!我做到了!”

    “你康康我的经验值!!!”

    “这难道就是开挂的快乐吗!”

    “求求再多给我来一打这样的本丸(bhi)!我完全不嫌累!”

    17520:「知道了知道了,别老是一团孩子气。」

    它嫌弃地啧嘴,调开了人物面板,指了指上面的解锁马甲提醒,「你的人物等级26级了,除了解锁了“傀儡师的木偶”,还解锁了第三个马甲,记得尽快适应。」

    俞绮倒没有急着去看第三个马甲是什么,开始专心应付三日月宗近。

    “不要露出那么悲凉的表情,真是可笑。”懒倦微沙的音色,“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你们的效忠。你们要效忠的不会是我。”

    “可是,除了您我们不会再接受——”

    梅克里斯微微提高声音打断了他,“这正是我交易的条件。”

    她手指摩挲着锻刀室的材料,“你们的效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我不会是你们的审神者。”

    “但是,我需要你们忠于一个人。”

    梅克里斯顿了顿,“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三日月宗近惊地手指猛地攥紧。

    很重要的人?

    ……是他想的那样吗?

    “我无法周全地照顾她,只能想办法将她留在这里,得以安宁地生活下去。”梅克里斯说。

    三日月宗近神色复杂,启唇问她,“您就不怕……”

    “我会怕么?”梅克里斯面无表情地反问,“我既然会放心地让她留在这里,自然有对付你们的方法。你应该感觉到了吧?我将整个本丸都打上了烙印。”

    三日月宗近没说话。

    她也浑然不在意他会怎么想,嘴角怪异地扭起笑意,话语冷酷,“我在你们的身上下了禁制。”

    其意不言而喻。

    三日月宗近闻言,久久未语。

    他只是注视着少女。

    梅克里斯仍旧在笑。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一点点柔和,如同坚冰融化成春水。

    “放心,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你们会喜欢她的。”

    是吗?

    这可真是让人嫉妒。

    三日月宗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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