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 云深不知处7

    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期望方才的那些只是一场梦。

    可上天并没有听从她的召唤,眼前还是一片死寂。

    玉坤师兄,看起来是个老好人,从来不和人争,尤其是什么都顺着南欣的意思。

    其实南欣知道,那都是他照顾着自己,只是相让而已,可她很享受这样的关系,从小就没有父母的陪伴,她总会觉得玉坤就像自己的哥哥。

    范师兄,看见他就有种莫名升起的食欲,他最近总说要减肥,可还是一顿吃一大盆,还美其名曰是试菜。

    小师弟,比她还小的观中人可不多了,南欣每回都要在他面前充老大,自己觉得很威风,师弟每次也很给面子,从来不会戳穿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妮子的事实。

    她想着想着,腿就这么一软,坐在了地上,无助地看向四周。

    她很想哭,却半点哭不出来,平常自诩什么神算子,什么大师,可一旦没了这些常伴在身边的人,南欣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不知道坐了多久,周围暮色四合,气温也寒冷下来,往日的禄云宫似乎没有这么寒冷,或许是因为少了人气。

    忽然,门轻轻响了一下。

    南欣惊坐而起,她心底忽然升腾起一股子恐惧,条件反射地就找地方躲了起来。

    “有人吗,我们是山下的防卫员。”

    南欣不认识那几个人,但看着其中一个眼熟,好像是有次他来检查过道观里的火灾隐患情况。

    他们看见观中情况,似乎也大惊失色,其中一个说“本来说约好去山下拿菜付钱的道士一直没出现,那边商户托咱们寻找,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任她如何不想动,不想说话,还是被队员给找到了。

    调查员将道观细致地搜索了一遍,发现她藏在灶台旁角落时,也吓了一跳。

    “这里有个活的。”

    可等把她带出来,发现南欣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甚至无中毒迹象,几个人又狐疑地看向她脸颊一点泪痕。

    “你是这里的人?”

    “嗯。”

    南欣喉咙沙哑。

    对方两个人耳语几句,然后对她说“不好意思,可能得跟我们走一趟。”

    南欣茫然无措,道观里没了师兄,便也不再是她的家,她感觉自己好像去哪儿都无所谓。

    “今天早晨七到八点,你在哪?”

    南欣听见调查员这句问话,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这个封闭压抑的环境,突然反应过来“你们怀疑是我杀了师兄?”

    对方忙安抚“不是的,这是列行公事,每个人都得问一下所在位置和情况。”

    南欣想了想,说“前几天我出去有事,今天下午才回来。”

    “有谁能证明吗?”

    “请我去的那个人?”

    南欣说话有点飘忽,因为她已经开始思考,对方既然这样问,那么师兄们该是早餐遇害的,到底会是谁,怎么办到的呢?

    她回答问题有些恍惚,对方也不再咄咄相逼,只是又掏出一个物证袋“你认识这个吗?”

    南欣看清楚了,猛然往前探身,好像想伸手去拿,可还是没有做出更多动作,只是默默点头。

    “这是在玉坤身上发现的,我看上头似乎刻着你的名字?”

    “嗯,是我从小带来观中的护身符,戴得太久了,最近把绳子崩坏了,师兄说帮我重新编一根。”

    南欣的鼻子发酸,接过那块玉坠,隔着塑料袋握紧了它,发现上面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不禁更加哀痛。

    之前积攒的悲伤,无处发泄,都在此刻,仿佛是受着玉佩某种力量的催动,南欣在审讯室大哭特哭起来。

    “呜哇……”

    对面两个调查员也呆住了,不过,他们倒觉得这是个询问的好时机,这个小姑娘似乎太过于压抑自己,太绷着了,该给她一个出口放肆。

    有人进来,递给他们一份材料,调查员掐了话筒,边等着南欣哭完,边看着文件讨论。

    “这小姑娘好像没什么亲人,从小就是道观里养大的,论理说,都该很亲,”

    “是啊,这个道观就像她的家一样了。”

    每个人在十来岁时,所处的环境不一定相同,甚至不会是父母身边,若是有人爱她,那便就是她的家了。

    小孩似乎都有种抓住身边一切柔软藤蔓的天性,南欣现在想起来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总觉得师兄才是最亲的。

    当然,等到了二十来岁,她或许会权衡一下。

    但现在的她,师兄就像是照顾她的家人,其他的,皆什么都不是。

    哭声渐歇,握着那块玉佩,她想,自己不太如此颓唐,师兄们的冤屈还得自己来洗雪。

    而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自己弄出去。

    “我,我,”

    她刚大哭完,声音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咳咳,我回来的车票还在,而且车站应该也有视频监控。”

    南欣思路清晰地说“这些或许可以证明清白。”

    调查员问明了时间和车站,匆匆派人去查。

    很快就有了结果,道观出事的时间,南欣的确还在百公里之外的南方车站。

    在这里待了一夜,次日破晓,南欣便被放了出来。

    “回去找个地方休息。”

    南欣点头,却问“那块玉佩,可以还给我吗?”

    “嗯,登记一下就可以拿走了。”

    她拿了东西,却感觉天地茫茫,自己并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和师兄几乎是在道观长大的,师傅和师娘却是半路出家。

    对了,师傅呢?

    师娘不会天天住在那里,何况最近身体不好,也去城里疗养了,可师父呢?

    她当时明明看遍了整座道观,并没有发现师傅。

    “请问,有发现一清道长的……”

    她不敢详细地说,那个送他出来的调查员却明白,道“嗯,很不幸,道长也……”

    南欣的心沉下去,那人也咳嗽一声,却不小心将手中的照片掉在地上。

    南欣帮忙去捡,却发现有些奇怪。

    那照片上的死者,根本不是师傅。

    虽然长得很像,可师父前两天不小心磕伤了额头,眉尾该是还有一点疤痕的。

    可那人没有。

    即使她两天没回,以师父那种天生的疤痕体质,也不该愈合得这么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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