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1)

    有容高中时的存在感极低。

    就比如她受了伤回教室,从前门进,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因为她总是低着头,也不爱讲话,所以人称外号小哑巴,诸如此类的外号还有很多,只不过这个流传度最广泛了。

    谁也不知道她学芭蕾,大家也不清楚,被厚厚刘海盖住的,是一张长成后倾国倾城的脸。

    高中时的有容就是小丑,还是忍气吞声,不会反抗那种。

    “有容,你去哪里回来。”整个班里最关心有容的,是她同桌。

    有容整个人缩在衣服里,戴好帽子后低头,大半张脸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直到她坐下来同桌方才发现她额头上的红药水。

    “这是怎么啦?”她惊讶地轻呼,不小心引来其他人的注释,又赶紧压低声音。

    “好痛吧,去医务室看过了?天,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篮球砸到,对方已经道歉。”有容不想计较男孩的过失,她把医生开的几个药塞进抽屉,打算等两节课后再上药。

    高中的任务很紧,一下午排四节主修科目,晚餐半小时,来回食堂就要10分钟,有容要涂药就吃不上饭。

    她只得拜托同桌带些抵饿的东西,自己上药。

    有风从外面吹进来,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柔软的秀发被吹散在空气中,搭在脸上,又缠绕住脖子。

    有容一边拨开碎发,一边上药,一只手顾不过来,那刚开的药膏便掉了下去。

    “哎呀。”女孩遗憾的惊呼,纠结的看着手里的药水,决定待会儿再见。

    没想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并把药盒捡起来递给她。

    “有容,今天怎么没吃饭?”

    韩世匀说话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注意听,很容易随风飘逝。

    有容抹药的动作停下,视线顺着他的小腿往上。

    “学长,你怎么来了?”

    女孩表现出明显的惊喜,三秒过后又害羞起来,她局促地盖好药水瓶,也不敢去拿韩世匀手上那个,只慌乱的低头翻出另一种药涂抹。

    “这两个药可以混在一起吗?”

    韩世匀犹豫的开口,有些不解。

    “啊……不行。”有容经过提醒才发现不妥,赶紧停下,还没把药放进盒子,额头上便感受到一点微凉的触感。

    她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什么。

    “学长……”

    “别动,我给你好好抹,如果疼你要说。”

    有容点点头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就趁机盯着面前的他。

    此时的教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所有的同学都出去吃饭,有容脑海中闪过一句诗: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心心念念的男孩,那个出了教室就光芒万丈的优等生,此刻就站在她面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伤口,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按着她额头,怕她痛,还时不时吹两口气。

    这样温柔的他,这样只属于他们的时光,都好像是偷来的。

    “好了。”

    韩世匀仔仔细细的涂完伤口,又检查了一遍,刚才后退,并把剩余的药膏封好。

    有容赶紧从幻想中清醒,“学长,你怎么到这儿了?是来……找我的吗?”

    “嗯。”韩世匀肯定的点头,“你同桌跟我说你的额头受伤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那学长……”

    “世匀哥哥……”

    有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两人同时往声源处望去,季稚雅笑容满面的站在那,热情的打招呼。

    在人前,她是校级女神,说话温温柔柔,在此刻,她只是邻家女孩,满心满眼都是韩世匀。

    “世匀哥哥,你来这儿是要找我吗?”

    季稚雅和有容不在一班,可她说出这些话时,并不觉得有问题。

    “世匀哥哥,你都好久没来跟我说话了,现在被我逮到,可不能跑了啊。”女孩自顾自的跑进来,一把拉住韩世匀,扯着他往外走。

    韩世匀微微皱眉,但并未阻止。

    “那有容,我就先……”

    “哎呀,走啦走啦,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俩的关系。”

    季稚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让韩世匀说完,连拖带拽的把人扯出去,教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有容。

    她握着那支药膏,这是韩世匀临走前,匆忙塞给她的。上面似乎还有他的温度,足以让她温暖。

    有容低下头,把那药膏按进怀里,回想韩世匀刚才的温柔,无声的笑了。

    这是她高中时期,和韩世匀为数不多的单独相处,但温情背后,又藏着危机。

    当天晚上,她被堵在一条小路上,被泡泡女孩踹了十脚。

    都踹在肚子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却能让她痛到窒息。

    而白天那个温柔又娇俏,拥有不同面容的季稚雅,就站在一旁,全程带笑,还指挥她的小姐妹,如何找踢踹的角度。

    有容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天,那是她平平无奇的高中生活所遭受的第一次直接暴力,但也是这一次,是她被韩世匀庇护的开始,值得永久珍藏。

    “哎哟,我们的大明星怎么不说话了?见到老同学没话说吗?可我们却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讥讽的声音又起,年少时嚣张的泡泡女孩长大了还是改不掉旧习,说话用词也更加刻薄。

    季稚雅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多了几分沉稳,从前他想害人,眼神中还能流露出害怕,可如今,竟是一片清澈,单纯得不似真人了。

    “有容,你破坏了韩世匀和稚雅的婚约,害她被当众斥责,难堪的下不了台。这么多年,你就不会感到自责吗?”

    泡泡女孩想到这事还觉得生气,加害者永远不会反思自己曾给别人带来的痛苦,他们能记住的只是自己所承受的那些不幸,而对别人的伤痛置若罔闻。

    “有容,今儿也算遇上了,咱们不如把多年前的帐清一清,只要你现在当众给我们下跪,我就不把你以前的黑料爆出去。”泡泡女孩不屑的勾了勾唇,“我们之所以隐忍不发,可就等着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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