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九章 予去予留(二)

    所以你在信中直接把大义和忠贞这样冠冕堂皇地抛给我,把我究竟为什么一口答应要嫁给你这种卑微而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碾磨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究竟是想我领公主灵的情老老实实待在北真保命,还是想我跟你一起去凤平为公主灵舍命?

    这两个选择,我通通不要…!

    槟儿抬手,把信放在红烛之上,那对红烛是她精心挑选的,本应该彻夜燃尽以庆祝新人伉俪情深,此时它的火苗中却冒着黑色的烟,把信纸烤得慢慢弯曲,从开始的一点点焦黑变成势不可挡的黄色火焰,直到变成一团焦黑随风变成炭黑色的飞絮飘起上扬。

    再也不用掩饰内心的难过…

    槟儿深深吸了口气,让心底最深处的愤懑和自怜不加掩饰地堆砌到内心最容易触碰的位置,混杂了她与羽结的点点滴滴,涌出万千行的泪水,和愈加响亮而悲戚的啜泣。

    直到外院随侍的侍女们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相互拉扯着慢慢靠近内殿的门边,“夫人…您?可有传召?”

    就这样,一场由凤平圣血公主灵亲自赏赐的婚礼因为新郎的逃婚而被传得沸沸扬扬。

    直到槟儿再也无法踏踏实实地留在北真,挽起秀发只着一身黑衣一席幂篱便顺势告别了北真王予穠,不语归处,独自离开。

    北真人言可畏,自然再不是可留之处。

    凤平虽是故乡,如今自己却还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羽结和公主灵。

    兴国虽有戚沐辰,却也是半点也没有到那里去的理由。

    黑衣飘扬,槟儿看着北真皇城渐行渐远,本来想好的要回圣朝去,如今真的招摇过市地做成了这一切的铺垫,顺理成章地出了北真,倒生生涌出无家可归的感觉来。

    这样想来其实死亡也不是一件令人可怖的事情,尤其是对她这种,活着是累赘,死了也不会给谁造成影响也不会有谁惦念的人来说。

    她望着脚下山路尽头的深渊,郁郁葱葱的树荫映着天边血红的余晖…

    ……

    剑出鞘又回到鞘中,发出冷兵器碰撞时凌冽的声音。

    槟儿抿了抿唇嗤笑了一声,一伸手把剑回旋到另外一只手上,朝下压了压幂篱,转身又回到树荫荫蔽的山路上慢慢走去。

    可算是领悟到离开人世喧闹后反常的心境了…

    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死得如此没有意义…

    槟儿原本预先设想过圣朝此时应该有的样子,可真真地拿眼睛看着却也不得不感叹何为强弩之末,神龟暮年。

    一朝鼎盛也架不住须臾片刻的颓然,破败之下虽然仍然依稀可以窥探往日的鼎盛,却苦了本托生富饶之地的百姓们。

    内忧外患之下,有旧家荣耀的尚且可以靠着祖宗累积的家业勉强度日,本就指着天吃饭的贫苦之家就只能把昔日唱在戏文里的惨淡一样一样亲身演绎一遍,默默熬着这一世的悲苦。

    圣朝的皇都兹距离北真并不远,毕竟南边的疆土都是老皇帝在年富力强之年运筹帷幄攻城略地所打下来的。

    兹作为皇都,自然没有边疆那般的混乱和清苦,新帝和近臣们仍旧沉浸在昔日的盛景之中,在消耗着昔日圣君创世繁华的余幕而不自知,还自以为是新帝临朝所创的盛景开端。

    槟儿在一个小酒馆外面的饭桌边坐下,要了一壶酒,静静地看着如今的安平府。

    她来时的路上向人打听过,来自凤平的贵人就被安排住在这安平府中,当真是孽缘。

    安平府还被唤做安平府,但如今,它已然不再是原来的安平府了。

    “大爷,我这儿备上了一些好酒,您请上座,我一外乡人,在这儿想谋个差事,有些事情还想跟您讨教讨教。”槟儿看着一旁角落里坐着抽旱烟的老头。

    那老头初看槟儿有些警戒,在听着有好酒后便瞄了眼店小二的方向,忙不迭地收了旱烟在槟儿对旁坐了下来,直盯着槟儿给他倒的酒,满面讨好的笑容,“讨教自然是谈不上,不过老朽活了这么久了,还是有些见闻的。”

    槟儿见老头喝下酒以后畅快的表情,便知道这烟酒不分家可不是白叫的了,招手让小二又上了两壶酒,几碟下酒菜。

    待酒菜上齐了,槟儿便和面颊开始渐渐浮上酒晕的老头闲聊起来,“大爷,我看这安平府门头可大,若能在这儿谋个差事可体面了吧。”

    “那可不,你要知道这安平府啊是什么地方…”,老头又抿着嘴仰头喝了一杯酒,仿佛是如数家珍一般,“这啊,可是安平王的府邸,先帝最疼爱的儿子的府邸啊!”

    “你是外乡人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啊…”,老头朝四周小心觑了觑,然后压低了声音,“若不是先帝突然驾鹤西去,咱们圣朝的新君说不定就是这安平王呐,你说尊贵不尊贵,体面不体面?”

    “哦…嗯…”,槟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摆出仿佛十分惊讶而感兴趣的样子,又忙给老头斟了杯酒。

    “不过啊…现在都时过境迁啦。”老头突然又回想起槟儿刚刚的问题,“你若是想在安平府寻个差事啊,现在可赶上好时候了,当年安平王在的时候并不骄奢,他又谨慎,没有他近身侍从担保的人他都不要,所以啊咱们都无福进这安平府。

    现在不同啦,比如他们前两天贴了告示说需要家丁,昨天又贴了告示说需要厨娘,就在那边拐角处的告示栏里贴着,你要是符合啊,就能去应征啦。”

    槟儿眉心一动,又换了个方式询问,“咱们这些想进府谋个差事的都想遇到个好主子,不然就算是有命挣钱也难有命花啊,大爷,这安平府的主儿安平王爷可是个仁义之人?”

    “这安平府的安平王早就不知所踪啦,有人说去凤平当藩王啦,有人说病死啦,也有人说被咱们新君给…”,老头拿手在脖子前做了个死的姿势,然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所以啊,本来这安平府之前一直是空着的,结果前几天突然说从凤平来了个贵人,听说就住这府里了,没人见过是什么样的,不过听说是个女贵人,这女人总是心软的,又是外来的客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太难伺候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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