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季姬

    阒然丝毫不知道,自己是历史上第一个使用长剑刀武器,在登城过程中,一剑斩断了敌人脖子的。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原本的历史上,这样的记录是无法考证的,但是,在这个时空,他这个甚至连姓氏都没之人,却是书写了一个记录。

    ……

    阒然一面让人严防死守,准备看清楚是不是鲁人在耍花样,一方面却是让士兵们去打开城门。

    哪知道,直到阒然手下打开了城门,灌地的鲁人都没有在出现……

    田逆诧异的看着刚刚刨开了的地面的壕沟,看着甚至才运回来了一趟的原木,再看看另一边已经洞开的城门,不由得苦笑一声。

    纵然他是领军大将,但是,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有些难以接受。

    鲁国啊!

    鲁国纵然不是天下霸主,但是,也是一方强国了。

    对于春秋时期天下势力等级的划分,各国一贯公认的就是晋、楚、齐,这是天下三霸。

    秦、宋、吴、鲁、越,这是天下次一等强国。

    更何况鲁国与齐国争斗了几百年了,虽然齐国压制的鲁人没有还手之力,但是,鲁国也不是就一面倒了。

    鲁国素来与宋国交好,又与晋国关系也不错。

    是以,鲁国更是时不时与诸国会盟,还能带着诸国联军,反攻齐国,甚至数次打得齐国大败而归。

    可以这么说,鲁国就是一个与齐国时战时和的老对手。

    但是,骤然之间,见到鲁国竟然这么不堪,田逆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时的他,既有了几分庆幸、骄傲,又有了几分难过、不解、悲哀。

    鲍牧拍了拍田逆的肩膀“小子,怎么愣住了?”

    田逆叹息一声“仲父,小子却是不曾想到,鲁国竟然虚弱到了这等田地。”

    “走罢,一战而破人城,逆小子,这是你的功劳啊!”

    鲍牧大笑起来。

    虽然都知道这一战的实际指挥者乃是田逆,但是,他鲍牧终究是主军之人。

    身为伐鲁将军,此战自然给他增色不少。

    田逆笑着点头“是啊,虽然食之无味。”

    他伸手一挥,高声道“诸君听令,前军进城,中军就地扎营,后军转为前军,前出三十里扎营,探子游哨,探明五十里之内一切动静。”

    五十里的的范围,就已经除了灌城的管辖范围了。

    田逆将探子放出了灌城地界,只要周边有了丝毫异动,他都能清楚的查探到的。

    鲍牧和田逆前后相去十步,驾驶着战车进了城。

    他们还没有进城,就见到有头戴爵冠者,晃动着三绺珍珠,提着襦裙,站在了道左相待。

    但看那人的打扮,明显就是灌城城主。

    那城主站在城门之外,见到鲍牧过来,当即匍匐在地

    “鲁国下大夫灌城令灌箬,见过上国上卿。”

    他的脑袋几乎都要贴在了地上了“上卿远来,灌箬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灌箬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已经仅次于被俘之礼了。

    鲍牧轻笑一声,却是点头让灌箬站起来。

    “鲁侯无道,我主命我吊民伐罪,此非君之罪,你且起来。”

    听到了鲍牧的话语,灌箬愣住了。

    什么意思,齐国无故兴兵,怎么又关鲁侯的事情了?“

    他不敢询问,只是低着头,做出了牵着鲍牧战马的模样,跟在鲍牧战车御马的身畔,朝着城主府走去。

    灌箬不敢反抗。

    他作为灌地大夫,出身自然高贵。

    只可惜因为距离鲁侯关系太远,是以,盗跖闹腾起来之后,他这个灌地令,几乎算是被鲁国遗忘了。

    本来就被盗跖骚扰的不成样子的灌箬,在得到了齐人到来的消息之后,没来由的竟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是鲁国大夫,却是不好就这样直接举手投降。

    或许是祖辈效忠鲁国的惯性,或许是血脉里的姬姓血脉作祟。

    灌箬虽然明知灌地挡不住齐国兵锋,还是派人开始守城,并且将齐人到来的消息,传递了回去。

    若是没有盗跖占据了大野泽之前,灌箬甚至会直接战死来报答鲁侯。

    但是,盗跖骚扰灌地,已经足足十几年时间了。

    这些年里,每到了收货的季节,盗跖都会上演一次围城的把戏。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苦战到底,甚至城池几乎都被攻破。

    但是,却始终等不来鲁国的援军。

    盗跖更是告诉他,鲁国已经将大野泽周边给抛弃了。

    为了保下灌地,灌箬接受了盗跖的要求为盗跖的群盗提供一万石粮食。

    这足足是灌地一半的税收。

    而后灌箬像鲁侯说明情况,希望能够减免灌地明年的税收。

    哪知道换来的却是石沉大海。

    不管他上疏多少封奏章,鲁侯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至于执政季子,也是对他不理不睬的。

    甚至,他派往曲阜的使者,连季康子的面都没有见到。

    至于灌地的税收,却始终照旧。

    灌箬看着治下黎民衣衫褴褛,看着那瘦骨嶙峋的百姓,一颗热血心,早已凉了。

    刚刚听闻城头大哗,士卒一哄而散的时候,灌箬的心还是痛了那么一瞬。

    当听闻气喘吁吁的连长春秋官职之一,治下有两百户人家,战时能统兵两百,说起了齐人一剑斩断了军司马的脖子……

    灌箬大惊的同时,却是绝了对鲁国的感情。

    他直接带着剩余的军吏,前去城门迎接齐人。

    这是一个尚礼的时代,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就在城主府门口,鲍牧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双手递给了灌箬。

    而灌箬则是双膝跪地,行了君臣之礼。

    “大国上卿威严赫赫,灌箬佩服的五体投地。”

    鲍牧跳下战车,双手扶起灌箬,他认真的道

    “牧罪有二,其一,以数倍兵力进攻鲁国一城,是为胜之不武。其二,不宣而战,是为耻也。”

    他叹息道“你我皆是华夏,本该亲昵,只是,此事,实在是内有隐情,还望君海涵。”

    春秋时代,是一个周礼残存的时代。

    在苏轼反评宋襄公之前,宋襄公循旧以至于战败的事情,自古便是褒奖。

    到了苏轼批评宋襄公之后,这等因循守旧的时代背景才被弱化,而出现了针对宋襄公此举导致失败的事情,才成为了反面教材。

    当然,这里面却是与世家的消失,是有关系的。

    直到一祖评论宋襄公是蠢猪之后,对于宋襄公的争议,才彻底的一面倒。

    春秋时代,是一个“士”时代。

    这个时候的人们,遵守贵族礼仪,行事一板一眼,无不以贵族风范遗存世间。

    哪怕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进化到了“兵不厌诈”的地步,但是,贵族之间,还是有着墨守成规的规矩的。

    这是一道不能逾越的高墙。

    就算是田白,别看他行事素来偏激,但是,面对这个时代的规矩,都不敢逾越太狠。

    强悍若越王勾践。

    各种不守规矩,甚至弄死了强国大功臣之后,可曾继续强大?

    不过是霸业轰然崩塌罢了。

    这就是“士”的力量。

    士,即是贵族,也是规矩。

    这是留存在士人血脉中的规则。

    灌箬以士族礼相待鲍牧,鲍牧却是不能使用小人办法。

    当然,士族们的“礼”,却也是分人的。

    对于蛮夷,高举“尊王攘夷”旗帜的齐恒公,做的就是典范

    对于诸夏狄夷占了卫国,齐国祛除北狄,一直杀到了中山国那边,然后遇到了欺负燕国的孤竹,齐国直接杀到了北疆,灭人国之后,乃返,齐恒公和管仲认为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对于蛮夷,则是以戎狄豺狼,不可厌也!戎狄就像是豺狼,是贪婪而不会满足的。

    对于这一点,后世宋朝一个书呆子记载的更加的直白。

    资治通鉴有名言唐太宗曰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至于冉闵的那句话,则更加有名!螃蟹保命,蟹蟹,蟹蟹

    可以这么说,在以大汉为主体的国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攻击平帝的那些大佬们,不会告诉大家,在正宗南朝史中,从没有冉闵给人当做义子的记载,冉闵死后,朝臣大多自尽而亡,剩下的没人敢给冉闵立传。而北魏的史书中,多得是对冉闵的污蔑。

    ,蟹蟹,保命

    ……

    鲁国是周公之后,齐国是姜子牙之后,这两个国家,都是正统的周室之后。

    他们之间是亲昵的不能再亲昵的诸夏。

    是以,当灌箬以华夏的礼节,见了鲍牧之后,鲍牧就必须要用周礼相待了。

    他掏出玉佩,双手递给灌箬。

    两人吟唱了一段诗经,鲍牧开口道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呈此菑亩。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簟茀鱼服,钩膺鞗革。”

    灌箬接过了玉佩“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两人相视一笑,齐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鲍公,请!”

    礼毕之后,灌箬弯腰请鲍牧进入官獬之内。

    鲍牧抬脚,迈过了门槛。

    他这一脚踏入之后,灌城的士族、国人,就不能在反抗齐人了。

    ……

    三天之内,大野泽西岸的鲁国八座城邑,就落入了齐国的怀抱。

    而此时,鲁国君臣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鲁侯惊呆了。

    而季康子却是心知肚明。

    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阳生这是恼怒了啊!

    季康子当即不敢耽误,急急赶回了家中。

    季孙氏乃是公族,又是执掌鲁国朝政的三大家族之一,是以季氏府邸,修建的就像是一个王宫一般。

    甚至,就连鲁侯居住的宫殿,都没有三恒的府邸这么的豪华。

    季康子一脸寒霜,他的眼底还有无法散去的寒颤。

    他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鲁国实力也不小,齐国又刚刚内乱过。

    就算是季姬不回去,但是,阳生也不会大动干戈的。

    毕竟,齐国朝堂上,阳生的实力不足,他必然是要吞下了这件事,先摆平了国内的田氏、鲍氏,掌握了实权在说。

    哪知道,阳生竟然这么刚烈,任凭放着田氏、鲍氏继续做大,继续掌握更多的城邑,也要先讨伐了鲁国。

    这……

    他吃不消了啊!

    三恒已经掌握了鲁国朝政,国内的城邑,大都已经被他们三恒分了。

    就算大野泽周边的城邑被盗跖骚扰,但是,终归也是要缴纳赋税的。

    这些赋税,可是有大半都会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啊!

    八座城邑,因为他妹妹季姬的事情,因而被齐国夺走,这么巨大的损失,就算三恒素来相互扶持,但是,却也是不肯接受的。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就算是他的亲妹子,但是,哪里值八座城邑哩!

    这可是祭祀祖先,告慰先人的根基啊!

    季康子越想越气,他气势汹汹的朝着后宅走去。

    阳生回齐国之后,季姬就搬了回来。

    她住在一处遍植玫瑰的院子里。

    玫瑰本来是一种花骨朵只有拇指大的小花,却是甚香,它是藤蔓植物,浑身遍布弯刺。

    这种植物,学名叫做蔷薇。

    后世的玫瑰,实际上是蔷薇和月季的杂交培育而成。

    这是一种花期漫长,芳香四溢的鲜花。

    季康子远远的就闻到了浓烈的香味。

    他一抬头,就见到了季姬身边的丫鬟,正守在院门之外。

    “主上!”

    丫鬟们一见到季康子过来,当即屈膝弯腰,大声行礼道。

    “让开!”

    季康子自然知道这些下人正是在提醒季姬,自己过来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丫鬟们竟然还要阻拦。

    “滚!”

    季康子大怒,一巴掌扇飞了领头的丫鬟,他大踏步的走入小院内,一脚踹开房门,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内间里,季姬和季鲂侯正慌乱的披着衣服。

    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季康子怒火蹭蹭的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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