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立阳生的办法

    那黑衣人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疾跑过来的。

    他上气不接下气,急切道“小公子,快点,家主发话了,快使公子阳生钻入麻袋,让我扛上大殿!”

    ……

    田白起身,对着阳生弯腰“委屈公子了!”

    阳生洒脱的一笑,自顾自的钻进了一边的黑色麻袋里。

    他对着田白弯腰“白兄,阳生将身家性命,全部拜托给你了!”

    一边的黑衣人收起袋口,就在即将扎起了袋口之前,田白郑重的点头。

    ……

    田氏大堂内。

    田乞却是将青铜酒爵重重的一放,然后哀叹了一声。

    场中士大夫们正在彼此互相敬酒作乐。

    田氏设宴,自然在京都的卿大夫们都来了。

    甚至,就连一些被排挤出朝堂的,一样是前来赴宴。

    因此,今日与会者却是足足数百人。

    田氏大殿更本就坐不下这么多人,甚至就连厢房、前院里面,都坐满了宾客。

    这么多人,能够进了大殿的,自然只有最顶层的那些卿大夫们。

    田乞放下了酒爵,满脸的忧愁,他身边的鲍牧轻声咳嗽一声,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当见到田乞的脸色之后,大殿之内,渐渐地就安静了。

    与鲍牧相对而坐的,却是高氏新选出来的家主。

    此人名唤高无丕,本是高氏旁支。

    甚至连核心族人都排不进去的那种旁支。

    高氏被攻陷的时候,他正好在值守府库。

    当听到高氏大宅被破,高无丕当即就起了心思,他紧闭府库大门。

    高氏乃是齐国上卿,门第自然很是雄伟。

    田氏推进到府库那边的时候,距离高氏大门被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原本就连带队攻击的田逆,都对高氏府库不抱希望了。

    这么长的时间,混乱的高氏族人,必然早已将府库内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毕竟高氏大宅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高氏大宅直接连接上了坊墙,乘乱而逃的族人、门客委实太多。

    哪知道,一见到田氏军卒过来,高无丕当即就打开府库,像田逆献上了高氏司库。

    正因为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是以,高无丕从高氏诸子中脱颖而出。

    此时,高无丕却是起了心思。

    他知道自己这个高氏家主能不能坐稳,全看田氏的脸色。

    而田乞这时候的神情,明显就是要让他们接口询问么!

    一念及此,高无丕再也不敢等待了。

    他起身而立,趋步离开案几,朝着田乞弯腰。

    “田公为国事操劳,委实是劳苦功高,小子听闻田公哀叹,不知可有效劳之处?”

    高无丕的话语,只让一众朝臣纷纷朝着他投来了鄙视的眼神。

    这小子!

    高氏新主是一个阿谀奉承之人啊!

    高氏虽然因为自身也有过错,才被田氏带头拉下了神坛的。

    但是,正所谓那句老话,君子之仇,九世可报。

    高无丕纵然是高氏旁子,但是,距离高张却是仅有三世而已。

    高张与他的祖父,正是兄弟。

    这可是五世之仇啊!

    没有出了五服的,遇到这样的仇恨,怎么能够不报呢?

    这小子却是就这样忘记了自己的姓氏,忘记了祖先的荣光!

    群臣对高无丕鄙夷的很。

    田乞扫眼众人。

    大堂内朝臣脸色一扳,眨眼之间,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关切。

    他们纷纷附和高无丕起来。

    田白站在偏殿内,看着大殿内的场景,嘴角勾了起来。

    却见到田乞哀叹一声,开口道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君薨后,国高二卿勾结芮姬,立了荼为齐君,这可是齐国群臣的耻辱啊!”

    群臣闭口不言。

    田氏一派的卿大夫们,却是彼此看了一眼。

    当初他们的形势是多么危机啊!

    那个时候,国高势大,甚至压得田氏、鲍氏都不得不退避朝野。

    在那个时候,他们冒险跟着田鲍起兵。

    可以说在他们起兵的时候,心中已经打下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失败了,他们怕是就要跟着田氏一道,远走莒地了啊!

    甚至,对于最大的胜利可能,他们也做了预判,无非就是骚乱地方,使得国高疲于奔波,最后迫使国高丢下高傲,坐在了谈判桌面前。

    他们预想中的最好的局面,也就是迫使国氏、高氏放弃吞并他们,各方相安无事罢了。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会这么的出彩!

    田氏一手莒地大军,彻底的扭转了战局!

    这可是赢家通吃啊!

    就这么地,他们成为了胜利者。

    看着那些公卿,舔着脸,正在恭维他们,脸上还都带着谦卑的笑容,甚至,那笑容与他们之前讨好国高的时候,是那么的相似!

    一时间,群臣感慨莫名。

    高氏家主变成了高无丕,这是因为高张被杀的缘故。

    而国氏,一样是有人在场的。

    国夏带着核心族人,从东门逃脱,但是所带着的财富,却是被田豹亲自带人拦截下来。

    国夏实际上在离开的时候,却是摆下了迷魂阵的。

    那时候,他亲自带着核心族人,朝着东方跑去,却是命一部分高氏族人,带上所有的门客、旁支、仆妇,以更为庞大的队伍,朝着南门而逃。

    甚至还命令南门守将,尽力配合他们的动作。

    这些人却是遇到了鲍安。

    国氏有一个庶子,名唤国书。

    此人乃是妾室所出,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是很难继承了父辈的地位的。

    除非是只剩下他一个子嗣的时候。

    国书一看情形不对,他们排上去最厉害的门客队伍,竟然被鲍安三两下就给冲散了。

    是以,国书当即凑到了负责指挥这一路人逃离的家老跟前。

    一枚铜匕。

    只是产自齐国的普通匕首,就让这一支数量庞大的国氏队伍人心大散。

    国书立下了这样的功劳之后,自然就被田氏、鲍氏给扶持了起来。

    此时,虽然国书还没有掌握了整个国氏,但是,他的话语,在齐都这边,却是已经与家主无疑了。

    国书见到田乞开口,当即就走出席位,弯腰行礼拜道

    “田公无需焦急,但有吩咐,我等必然照做的!”

    高无丕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卧槽,这个混蛋,竟然抢了他的台词!

    这两人都开口了,大堂内的群臣纷纷请田乞开口。

    田乞叹息道“太子友,温厚敦重,本为合适人选,只可惜芮姬的一杯毒酒,却是断我大齐良君啊!”

    朝臣只得跟随。

    反正太子友死了,芮姬也死了。

    田乞势大,田乞都这么说了,他们跟随总是没错的。

    田乞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现今我朝君位已经空置数月之久,却是不能再拖,我意从君上诸公子中,挑选一个品优兼备之人,众位以为如何?”

    这一点自然是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的。

    众人自然是纷纷同意了。

    田乞举起酒爵,然后不待众人有所动作,一口气喝干了爵中的酒水。

    朝臣们见状,只得纷纷跟随。

    田乞先行一步,在群臣举起酒爵,举杯而饮的时候,忽然拍了拍手掌。

    众臣茫然,只是酒爵已经举起,只得等到喝完了爵中的酒水,然后在做打算的。

    哪知道,这时候,偏殿内忽然走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将扛着的黑色袋子放在地上,然后退了下去。

    众臣面面相觑。

    这是作何?

    庭院内、偏殿内的大夫们更是纷纷探头相看。

    田乞却是开口道“诸位同僚既然都已经同意,那么这袋子里的便是我齐国的君主了!”

    田氏一脉的臣子,自然是纷纷表示认可。

    监褴拉拢的大臣正待反驳,却见偏殿内,再次走出一人。

    只见这人春红面白,亭然而立,虽然面容甚是稚嫩,但是三绺爵冠却是又给他就增添了几分的温润如玉。

    这就是一个谦谦君子啊!

    朝臣大半都是见过田白的,剩下一些不曾见过,但是,一见到田白那一身深红色的衣服,和衣服上绣着的玄色纹饰,就知道了田白的身份。

    众人正在疑惑。

    这个时候,田乞不将自己的老儿子田恒请出来,却是将这隔了两辈的重孙弄出来作甚?

    却见田白蹲下身子,解开了黑色袋子。

    “公子受苦了!”

    田白朗声告罪,然后从里面扶出来一个人。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却是逃亡鲁国的公子阳生。

    此人不是田氏、鲍氏联手推举,然后被他们抵制的那个公子吗?

    虽然阳生并无多少过错,算是一个还算合适的人选。

    但是,田氏、鲍氏本就势大,若是再拥立了新君,那么他们可就无地自容了。

    是以,并非田鲍一脉的臣子,纷纷为了反对而反对。

    有人看向了坐在鲍牧下手两个位置的监褴。

    此时大殿内最为贵重的几个座位上,是这样安排的。

    田乞坐在主位上,田书侍立在后。

    左侧首位是仅次于主人的首席,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却是空置。

    右侧首位是全场排在第二的客位,于是坐了鲍牧。

    而高氏本为齐国正卿,这是在周王那边都挂的上号的。

    纵然高氏方方才被清算,但是高家的地位却是甚高的呢!

    于是,高氏坐在了第三的位置上,也就是空位的下方。

    鲍牧下方的席位上,坐着国书。

    这家本是齐国亚卿,但是,国夏远遁,国书虽然隐隐有了国氏家主的意思,但是,终究是不如鲍牧的。

    因此,他坐在了第四的位置上。

    而监褴,这个此时实力稳稳排在齐国第三的卿士,却是坐在了第五的位置上。

    他的对面,是晏氏族人,也就是晏婴的后人。

    监褴眉毛一挑,正要站起来反对。

    田乞却是再次开口道“我是与鲍公两人商量好了,共同拥立公子阳生的!”

    那些想要支持监褴的卿大夫,见到田乞这么明说了,当即脸色变换了数次,然后却是微微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了。

    监褴推开酒爵,正要站起反对。

    却见到鲍牧喝的醉醺醺的,脸庞红的厉害。

    他怒道“难道大夫们都忘记了先君的遗命了吗?”

    大夫们面面相觑,甚至就连田氏一脉的臣子,也是有些懵懂。

    什么意思?

    素来与田氏一条心的鲍氏,这是要与田氏公开决裂了?

    鲍牧怒容满面,怒视田乞。

    田乞却是嘴角含笑,仿佛刚才没有与鲍牧商量好就假借他的名号,很是愧疚一般。

    田白对阳生眨眨眼。

    阳生大踏步上前,走到了田乞坐前,对着群臣顿首而拜。

    他双膝着地,匍匐在地,左掌压在右掌之上,掌心贴在地上,额头低下,顿在手背之上,久久不起。

    这是顿首礼。

    顿首、空首、稽首,这是三大最高礼节。

    这三个礼节的区别之处,在与前者都是需要手掌着地,顿首需要额头贴在手背上,停顿一会。这是最重的礼节。

    空首乃是头颅不着地,空中低头停顿,类似于虚磕头。

    稽首却是手掌不着地,头颅只是点头为礼。

    这是走到堂内,站在大堂正中,行礼的方法。

    九礼之中,都是以这三个为基准的。

    排在第二个档次的就是,避开席位,面向需要行礼之人,然后在席位上行这三个礼节。

    这个时候,手掌不需要着地,下压即可,顿首时额头贴在手背上,空首时额头不贴,稽首是弯腰点头行礼。

    最轻的那一个档次的三礼,就是不需要走动,也不用避开席位。

    只是需要弯腰,手掌前伸下压,额头贴在手背上,就是顿首,不贴就是空首,点头就是稽首。

    这就是上古九礼。

    这九个礼节,乃是古人必须要掌握的。

    重点却不是行礼的步骤,而是对什么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需要行什么礼节。

    若是行错了礼,那是会丢了性命的。

    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到了唐朝初期,一样有人因为礼节的问题,而遗臭万年,被批为傲慢不尊重人的。

    李靖虽然是世家之后,但是,他青年时代仕途不行,他去杨素家的时候,杨素坐在胡床上,面对李素的大礼,却只是点头还礼。

    就因为行礼和还礼的不对等,因而杨素被喷了千年之久。

    面对阳生这一跪,众臣却是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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