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子路捉奸

    竹篙可是天下船夫的最爱,不管是江河湖泊,摆渡人总是要在船上放了一根竹篙的。

    甚至,就连内地第一大流量的汉江河,摆渡者也多是使用竹篙,只有到了中间的河段之后,才会使用船桨。

    这南坛湖,不过是一个小湖罢了,最深处也不过五六米,是以,船夫全程却是只用了一根竹篙,就将子路送到了南坛岛。

    船夫站在船头,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恼怒。

    子路自觉不好意思,于是将兜里剩下的一枚鼻钱,塞在了船夫的手中。

    “先生勿怪,某已经许久不见恩师,这才唐突了先生,若是由有了不当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子路弯腰及地,满脸的真诚。

    他是季氏旁支,本名由,排行第二,是以人们多称之为仲由。

    季由字子路,也有人称之为季路。

    那船夫脸上阴晴不定,似有满腔的怒火想要发作,但是,偏生又发作不得。

    面前男子是一个练家子,单单是从他坐船的时候,站姿不丁不八,就算是他故意将船只撑得颠簸,却也不曾将这男子颠入了水中。

    由此,足见此人的身手。

    刚才在湖中,他都不敢动弹,更何况此时已经上岸了!

    北人可大都是旱鸭子!

    在他这湖中长大之人的地盘,他都拿子路没有办法,更何况是在这陆地上了!

    更何况,此地已然是湖中小岛,儒门弟子大都在此,他若是寻根究底,吃亏的终究是他自己!

    儒门素来两张口,他一个破落户,可说得不过!

    “罢了罢了!”

    盘算清楚了形势,船夫只得吃了一个哑巴亏

    “你等儒门素来能说,便是黑的,也能变成白的,小老儿可是领教了数次了,枉顾有理没理,小老儿的口可不利!”

    船夫嘲讽几句,手中的竹篙一点岸头,船只便调转了方向,他左右一撑,梭船就驶离了岸边。

    面对船夫的揶揄,子路却很不是滋味。

    他本是季氏家宰,那是鲁国顶尖的人儿之一!

    要知道,鲁国乃是三恒执政,他这个季孙家宰,当的是鲁国前十的人物!

    往日里,他的府上,那不是公卿云集,贵人们无不巴结与他。

    此时倒好,反倒是被一个撑船摆渡的给嘲讽了!

    子路的眉头紧皱。

    他站在岸边,眼看着船夫渐渐地到了河水中央,又扭头看看小岛。

    “唉!”

    子路只得叹息一声。

    “师尊啊师尊,来者不拒是为教,虽然为您积累了名声,使得儒门在底层,在没落贵族圈子里,名声很大,但是,这却是也为儒门带来了弊端!

    彼等人品各异,每每打着儒家的旗号,行那龌蹉之事,偏生为了师傅的志向,这些人又管教不得!

    长此以往,儒门危矣啊!”

    子路皱紧了眉头。

    这个问题,他早在卫国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只是,饶是他最是敢于老师争辩,甚至数次顶撞与他,但是,却也拿他没办法!

    广收弟子,传递儒家思想,实现老师的抱负,这是师尊一辈子的心愿。

    饶是子路是跟随孔子时间最久,是儒门年纪最大的弟子,也是乃之无何……

    就像这一次一样,若是他在这里,又岂会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水边的野菜,全部被采挖一空……

    只是看到这个,子路就知道,儒门已经断了粮!

    甚至,已经断粮很久了!

    他叹息一声,抬头看看已经消失在水面上的船夫,转身朝着小岛内部走去。

    这一次,他远行楚国月余,也不知道自家的师傅师弟他们怎么样了?

    子路眉头拧起,他这个恶者不在,怕是师门中那些意志不坚定之人,又要胡作非为了。

    子路乃是儒门最年长的弟子,也是武艺最好的弟子。

    他嫉恶如仇,行事作风,不但不像是入门之人,反倒是像是一个行侠仗义的游侠。

    是以,整个儒门子弟,没有不怕子路的!

    甚至就连孔子,都说这个徒弟,是他最大的依仗。

    孔子说自从有了子路,世间说他坏话之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子路心中思索着,脚下却是没停。

    等他到了破屋的时候,一众瘫在地上的弟子们,纷纷跳了起来

    “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

    “师傅,子路师兄回来了!”

    ……

    破屋里,孔子正在一一询问弟子们,对于他们儒门为何困顿至今的看法,忽然听闻门外的喧哗,孔子当即就有些不喜。

    “赐啊,谁在外面喧哗?”

    赐就是端木赐,也就是子贡。

    当即他走了进来,对着孔子道“老师,是大师兄回来了。”

    “哦,是子路啊?让他来见我。”

    孔子坐在一堆干草上,面容枯槁。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断粮很久了。

    孔子身材高大,素有“长人”的外号,他孔武有力,父亲年轻时曾经扛起了城门。

    虽然孔子是梁叔纥,生下他的时候,已经老迈,但是,孔子却是继承了叔梁纥的基因。

    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孔子,此时,却是瘦的几近皮包骨了。

    他们断粮许久,只是靠着野菜充饥。

    这些天来,就连野菜都给挖完了。

    子路已经走了进来,他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给孔子行礼问安。

    “老师,是弟子不孝,回来的晚了。”

    “这不是你的错。”

    孔子摆手示意子路起来。

    他前突的额头,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的突出了。

    “你去了楚国,往来数千里,说起来,倒是你才是最辛苦的。”

    孔子并没有询问去楚国怎么样了,他反倒是先安慰起了子路。

    子路心中感动,饶是他仅仅只比孔子小了九岁,但是,师礼却从来不曾少。

    孔门弟子大都是破落的士人子弟,甚至不乏自家出了数量车,跟随孔子周游列国的。

    孔子一生以恢复周礼为己任,对于门下弟子的礼节,自然是要求的很严的。

    子路行了礼,这才爬了起来

    “老师,弟子这一次去楚国叶地,见到了叶公,他已经带领着兵士,前来迎接老师了,弟子等不及大军,是以便先行赶了回来。”

    子路将背着的黍米交给冉求

    “求,速去煮了米饭,给师傅和师兄弟们食用!”

    他对着孔子行礼“老师稍待,弟子去河里捉两条鱼!”

    他本为贵族子,虽然家族在他出生的时候,已经落寞了,但是,却依旧是一个富裕人家。

    加入了儒门之后,这般吃苦,子路都没有丝毫的怨言。

    他虽然性格刚强,嫉恶如仇,看似无法无天,实际上对于礼节却是看得极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既然拜了孔子为师,自然是要奉使孔子一生的。

    子路不顾辛苦,将黍米交给了冉求,然后拿了一根绳索,就朝着湖边走去。

    眼见子路要去湖中捉鱼,一众儒门弟子都是纷纷跟了过来。

    子路微微皱眉。

    这些人素来都是游手好闲,他们加入儒门,所为的只是获得名声罢了。

    按照他的意思,都是要将这些人赶出去算了。

    但是,师傅有着自己的考虑,是以这些人就留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看似是儒门弟子,实际上不过是前来镀金的罢了。

    这些人本是浪荡子,之所以加入儒门,不过是家族的逼迫罢了。

    他们虽然跟着流浪诸国,但是,自己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这就算了,他们这些真正的士人,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吗,这些人还是要恶言恶语的。

    偏生他们素来又喜欢抱团,每每有了什么事情,都是一群人一拥而上的。

    子路不知道的是,因为孔子招收弟子的时候,有着自己的打算,是以,等到孔子死了之后,儒门差一点烟消云散。

    他的弟子们各自为阵,都说自己的才是儒家,其他人的是不正确的,以至于比较大的儒门,都有了八家之多。

    以致于在春秋时代,在孔子在世的时候,儒门还能成为列国的座上宾。

    虽然没有人使用儒门,但是,孔子到了哪里,还是国宾的待遇的。

    而等到战国中后期,儒门已经彻底的没落了。

    儒门弟子只能靠给人丧葬嫁娶的时候,吹吹打打为生……

    就这,还是抢了别家的差事。

    至于秦始皇时候的焚书坑儒,更是一个笑话。

    那时候,秦朝有两个方术师,欺骗秦政说能找到海外仙药,欺骗了秦政很多钱财,然后溜之大吉。

    秦政大怒。

    于是,他下令捉拿全国的方术师,第一批抓了四百余人,于是全部被坑杀,也就是活埋。

    第二批抓到的人,却是被判处劳役。

    这问题就出在第二批人上。

    这里面有儒家的人。

    为什么儒门弟子会被归类在方术之中呢?

    这就值得说道了。

    这个时候的儒门已经落寞的沦为了三流学说,甚至就连璀璨的战国诸家争鸣,都没能让儒门再次复兴。

    儒家大儒们吸取别的百家学说,融入自家学说中,成立了一个个的支派。

    这就是历史上的儒家博采众长。

    这里面,就有吸收了方士说辞的儒生。

    如此一来,秦政捉拿方士,自然就抓了一些儒门弟子。

    但是,儒门……

    自从孔子之后,儒门就变了质,而流行天下的儒,却是蠕虫之儒。

    就像是佛门油头粉面之徒,靠着香火就能吃的肚满肠肥,你让他去做苦役?

    他不骂你千年,就倒着走路了。

    于是儒门就开始宣扬秦政残暴了。

    实际上,焚书坑儒并不是一件事,焚书在坑术之前一年时间。

    那时候,正是秦国一统不久,为了消除六国贵族的影响,在李斯的建议下,焚书开始了。

    当然,秦始皇只烧诗,书和百家语,还有民间私藏的六国史,也就是诸侯的史记。

    除此之外算卦的书,医疗的书,种植业的书,还有先秦的诸子著作这些都不烧。

    实际上焚书这件事,在秦国又不是第一次。

    秦始皇的祖爷爷秦孝公就干过这件事,只不过他焚烧的规模,没有秦始皇那么大而已。

    ……

    原本只是风马牛的一件事,却是被某些人利用了,于是秦政就背了几千年的黑锅。

    当然,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了。

    比如十八刀,历史上他死后,就借鉴了焚书坑儒的故事,混淆视听,假借了一件更有影响力的事件来宣传的。

    而这一件事,一样是相差一年多时间……

    儒门的祸端,是孔子亲手埋下的。

    而他埋下的根源,却是要借着这些人的鼓吹,使得儒门的声音更响,以此,以舆论为力量,执掌一国朝政,实现他的抱负。

    子路作为儒门众弟子中年纪最长者,作为儒门众人中地位最高者,自然是知道这个原因的。

    是以,见到身后这群人笑嘻嘻的,满脸的菜色,却是还要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去湖中捉鱼,子路的眉头止不住的就拧起了。

    身后的众人有说有笑,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力气。

    而子路却是不理会他们,到了湖边之后,他脱下了衣衫,然后一猛子钻入水里。

    待出来的时候,子路的手上就拿着一条筷子长的鲤鱼了。

    他将鲤鱼抛上去,开口道“将它串起来,待会回去熬了鱼汤!”

    众人笑闹着去捉活蹦乱跳的鲤鱼。

    子路摇摇头,再次钻入水中。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子路就捉住了十几条鱼,还有一个几斤重的大鳖。

    一众人就在湖边,收拾了鱼鳖,然后朝着破房子走去。

    那一间破房子的房檐下,碎石头支起了一个瓦瓮。

    他走回去的时候,正好见到颜回站在灶台边。

    子路正要开口,却见到颜回捉起用树枝充作的筷子,在锅里捞起了一块锅边的薄皮锅巴,塞进了嘴里。

    子路当即就有些不喜。

    这人就是一个死读书的,最是不得子路这等实干之人的喜欢。

    子路放下一长串鱼鳖,丢下一句“煮了。”

    他转身就走,连颜回说什么,也是懒得去听。

    破屋里,子路行了礼,孔子见他冠冕凌乱,于是伸手给他梳理头发。

    他五指张开,就像是木梳那样,将子路的头发打理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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