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上京城161-狗娃2

    陆星心中一惊,马上就想过去,来不及了,站在老妇人和狗娃旁边的两个山贼已经动了手。

    有人拽着狗娃的胳臂,把她从王氏的怀里揪了出来,狗娃被人抓着,又惊又惧,声音颤抖着哭泣,“放开我!放开我!”

    那瘦山贼二话不说,先是抓住狗娃的头发,再扯下了这孩子束发的布带。束在头顶的头发散落下来,一双泪眼,一张惨白的小脸,眼前的孩子做的是男装打扮,这时一看,分明是个颇为清秀的小女孩。

    “真是个小娘子。”同伙的几个山贼都叫了出来。

    “哎哟喝~”那瘦子笑了起来,“这小脸儿,还挺不错。”

    眼见那几个山贼两眼放光的模样,林子心只觉得又愤怒又恶心。

    狗娃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哭,阮老丈和王氏见此情状,双双跪倒在地,连声哀告,“求几位,求几位,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不等旁的山贼说话,那瘦子就先瞪眼道,“喂,既然你家里穷,拿不出买路钱,就把这孩子留下。”

    抢东西也就罢了,连人也要抢。别说陆星和林子心,就是商队里的人,听了瘦子的这个话,个个都是拧眉瞪眼,脸露怒容。

    林子心心里很着急,眼前突然发生的情况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之前陆星跟他说过,商队在路上,会尽量“破财免灾”,这么做不是胆小怕事,而是刀剑无眼,拼斗起来,万一伤着哪一个同伴都不好,若是在一个前不招村后不挨店的地方有人挨刀,受伤流血,眼前无药无医,就更不好了。

    不知道陆星会怎么做,也不知道商队里的那些人是否愿意在此刻挺身相护,林子心攥着拳头,眼睛看着那伙山贼不放。

    那瘦山贼攥着狗娃的胳臂笑得得意,好像逮着了一个小猎物似的。这时,陆星不慌不忙,两步跨到瘦山贼面前,手一伸,一下就把被瘦子抓着的狗娃给拉到了他旁边,然后一手揽着狗娃,一手扶起老妇人王氏,把她二人送到林子心的身边。林子心见了,忙把这祖孙二人护在他身边。

    瘦子完全没料到陆星能有这一套又快又迅速的动作,不防之下人被带开,反应过来他立刻急了眼,冲着又迎到他面前的陆星大声道,“哎!哎!你干什么?有你什么事儿!”

    陆星不急不徐,微微一笑,“当然有我的事了。”

    不等陆星再说什么,那瘦子就大着嗓门高叫道,“少管闲事!”说着,他露出恐吓的嘴脸,环视了一下周围。瘦子心里清楚,这一队人,有十五个左右的青壮年,而他们那边是八个人,两边如果硬碰,还真不好说这伙山贼一定能赢得过,于是更加想在气势上压过,要把这些路过的人吓服吓软,不敢反抗。

    晃着手里的钢刀,瘦子冲着陆星和商队里的人们叫道,“你们少管闲事!爷们儿们抬抬手,你们就过去了。可别自找倒霉!”

    瘦子这么说着,那伙山贼跟着应和起来,另有两个人过来跟瘦子一起,把陆星围在当中,他们嘴里不断地呼叫着,“少管闲事!”“你是哪跟葱,强出头没你的好处!”

    陆星一点不怕,面对着围住他的人们还是笑嘻嘻的,他的眼睛扫向此时站在马车队外边的一个高壮汉子。就在刚才,陆星已经从这一伙山贼彼此之间的眼神和举动判断出,那个从一开始就没出过声的高壮汉子,才是这伙贼人的头领。

    “几位,几位,”陆星抬起手,做出想要息事宁人样子,嘴里软语劝说,“我说几位,你们瞧瞧,”说着陆星向着狗娃躲的方向扭了扭脸示意,“那就是个小毛孩,几位,何必理会一个小孩子呢。他家里是真穷,给不够几位的酒钱,要不这样,我这里再给凑一点,几位拿去打酒吃。这一遭就放过他一家吧。”

    陆星用着商量的语气,这时,严领队和商队的主管也在暗暗交换目光。

    怎么办?要动手吗?还是尽量用平和地办法解决?那孩子着实可怜,不能让她落到这一伙人的手里。

    瘦子听陆星这么一说,一手叉腰,一只手摊大了手板伸到了陆星的眼前,说道,“嘿,真是,那你们打算再出多少钱啊?”

    陆星二话不说,马上就从怀里掏出钱袋,这时,跪在地上的阮老丈也连声央告,“我愿出钱,我愿出钱。”阮老丈也从身上掏出藏着的钱袋,又站起来跑到行李筐那儿,把藏在行李里的几串铜钱也捧了出来。

    商队里的众人都看得出来,老人此时已经是倾其所有了,只希望能保住孩子不被抢走。

    这时,管事也站了出来,向着那伙山贼说道,“几位,他一家子是真的穷,并没有欺瞒。他这一家就只有这三口人了,求几位,莫让他们一家人分散。我们这里也再添一些银钱,给几位打酒吃。求几位高抬贵手。”说着,管事也又拿出了钱。

    阮老丈哈着腰在那站着,见管事的也拿出钱来帮他,顿时老泪纵横,一下子又跪了下去。林子心身边的王氏,用袖子堵着嘴小声呜咽着,狗娃紧紧抱着祖母流泪,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瘦子拿了陆星给的钱,又有两个山贼把阮老丈和管事先生给的钱收走,一并交给瘦子。瘦子把所得的银钱归拢,点算着。陆星冷眼瞧着,心想这一些加上刚才给的,可真不算少了。

    然而得了这一笔,山贼们仍然心不足。瘦子抬起头,斜睨着管事,咂咂嘴道,“就这么一点儿啊……”说着,他的眼睛望向狗娃的方向。

    狗娃察言观色,这时吓得拼命往王氏的身后躲,她忘记了他们这一队人是被山贼给围在人圈儿里的,她的身后还有山贼。这时有个一脸坏笑的山贼踏前一步,冲着狗娃的耳朵怪叫了一声,“哎嘿~”

    身后突然的怪声就近在耳旁,还是成年男子的声音,原本就恐惧不已的小女孩吓得抖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带着哭腔的“啊……”。

    听到小女孩受到惊吓发出的哭声,几个山贼得意地哄笑起来。

    林子心回头,愤怒地望着那个山贼,半转过来把狗娃护住。怪叫的山贼原本想抓狗娃,被林子心把他伸出来的手挡掉了。

    陆星暗叫不好。狗娃的哭声又一次暴露出她是个女孩子的事实,他开始担心,这伙人恐怕非要抢人不可。

    “不够哇,不够。”瘦山贼这么说道,一面把收到的银钱抓在手里。

    陆星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看了林子心一眼。目光交汇中陆星知道林子心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话不说,陆星又从马车上的包袱里取出了剩下的一些盘缠。这笔银子是陆星带在身上的,之所以交出来,是因为陆星知道林子心身上带的还有钱,他二人尚有退路可言,而狗娃如果落到这群山贼手里,这才刚及笈之年的小女孩,她就没有以后了。

    那瘦子见陆星又拿出一个钱袋来,眼睛一亮,陆星还没开口,他就一把把钱袋从陆星的手里抢了过去,嘴里还说道,“你还藏的有哪,真是,不早交出来。”

    陆星笑了笑,“拢共就是这些了。要是觉得还不够,我那儿还有些衣裳行李,也值几个钱,都给你们。”

    瘦子听陆星这么一说,眼睛在陆星和跪在地上的阮老丈之间转了几转,疑惑道,“咦,刚才听你说你们并不是一家子。”

    “不是。”陆星笑笑,“不过既然同路,总算是有点缘分。他一家也就是这三口人了,不忍心看着他们失散了。”

    听陆星说的和刚才管事说的一样,瘦子信了,然后嘿嘿一笑,用嘲弄的口吻对陆星说道,“嘿,还有你这样倒贴钱出来管闲事的。”

    陆星道,“这不算闲事。”

    瘦子把所得的几包银两都交给了那个高壮汉子,二人小声嘀咕起来。管事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一票他们可得的不少了,该能放过了吧。

    一旁的严领队,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顾忌山贼手里的钢刀,他看看跪着的阮老丈,又看看抱成一团的王氏和狗娃,暗暗攥拳,沉沉吸气。

    仿佛是商量完了,那瘦子晃着脑袋,冲着陆星等人说道,“喂,这酒钱还是太少啊。”

    “还嫌少!”这回,连帐房先生都忍不住了。

    瘦子一瞪眼,举起手里的刀在帐房先生眼前比划,“是不多啊,你们这群穷鬼。”

    “把那小娘子留下。”不知是哪个山贼喊出这么一句,接着,其他山贼纷纷附和起来,“把小娘子留下。”“把小娘子留下就放你们过去。”

    林子心低头看看身边恨不得钻进土里去藏起来的狗娃。孩子或许还不明白,他们这些成年人却懂的。一开始,这一队人只需要付出一笔还支付得起的“买路财”,现在情势变了,他们相当于要用银钱从山贼手里把狗娃“赎买”出来。山贼们看透了车队里这些人的善心,就算给这伙山贼再多的银钱,他们收了钱,也未必会放过狗娃这个大活人。

    山贼们又呼哨着哄闹吵嚷起来。林子心注意到此时的陆星的表情。相处的大半年,林子心熟悉这个表情,他看出来陆星已经没有了耐心,他知道陆星打定主意,要有所行动了。

    有山贼过来,伸手要抓狗娃,嘴里还说着“小娘子,跟我们走吧。”狗娃的肩膀被一只手抓住,顿时哭出了声,“我不,我不……”

    林子心见状,连忙挡过来,把孩子护在身后。那山贼没能把狗娃抓走,露出凶狠的表情瞪着林子心,大声道,“告诉你,少管闲事。”说着他狠狠推了林子心一下,林子心连连摇晃了几下这才站稳。

    陆星一下子闪了过来,挡在山贼和林子心的中间,昂首而立。那山贼又横眉立目地冲着陆星喊道,“喂,小子,少管闲事,不关你们的事。”

    林子心见山贼们一直在说“少管闲事”,是存着心想把这结伴同行的人们割裂开,意图让他们各保其身,这样一来,那老小三口就像是落入群狼之口的小动物,只能任由山贼宰割了。

    林子心一手搀着王氏,一手护着狗娃,他用这个动作希望这一老一小明白,他不会任由他们被山贼欺侮。

    陆星的举动让那瘦山贼察觉出来这一队人有了抵抗的意思,他窜了过来,两个山贼跟在他身后也过来了,顿时,陆星就被四个人围在了中间。

    “小子,我告诉你……”瘦子说道。

    陆星不等对方说完,就一脸嫌恶地说道,“你们啊,还真是贪心不足。”

    瘦子一听恼了,一手叉腰,一手亮刀,“嘿,你这穷鬼,管得还真宽。”

    旁边的一个山贼道,“少废话。”一面说一面就上手推搡陆星。

    山贼们没料到的是,一下没推动陆星,又一下,还是没推动他,陆星稳稳地站在那儿,肩膀都没动一下。

    这下子,那几个山贼面面相觑,有人道,“嘿,小子,没看出来还会两下子。”

    瘦山贼向着同伙使眼色,让他们出手。他想的是,打倒了眼前的陆星和林子心,做做样子给其他的人看,好唬的人们不敢反抗,接下来带着到手的“买路财”和狗娃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收到瘦子传递来的信息,那山贼举拳就向着陆星的脸上揍过来。陆星不躲不闪,以掌相迎,轻轻松松就挡住了对方击过来的一拳。

    拳被挡住,那山贼就想撤手再来一拳,没想到往回拽了几下,伸出去的拳头都被陆星抓着,拽不回来,他有点慌了,往后猛一使劲,这时,陆星也松了劲,他这才收了手,人也被力道带得往后连退了两步。

    旁边的人们也都看到了,大家的神色都有点惊讶,那瘦子看着同伙,心想怎么回事,这么不中用,连这样的小子都对付不了。

    陆星个子高挑,宽肩细腰,整个人站在那儿就像一株正在抽条的树苗。身形略有点单薄的他,完全不会人让想到原来这样的身体里藏着那么强大的力量。

    “小子,”瘦子啐了一声,然后冲着旁边的同伙们道,“揍他!”

    几个山贼同时出拳,向陆星打来。林子心身旁的王氏不由地叫了出来,狗娃边哭边摇头。

    陆星是怎么出的手,其他的山贼都没看清,就只见他晃了一下,然后,围攻他的三个山贼就都被打得飞跌了出去,统统倒在地上,连声叫唤不止。

    瘦子登时就愣了,眨巴眨巴眼睛,扭头看看摔倒在几步之外的同伙,再扭头看看陆星,“咦,咦……”

    陆星笑笑,没说话,走到马车旁,伸手从车厢下面的暗格里抽出了他的寒铁锏。这伙贼人手里有刀,要护住己方的人,陆星现在得亮出武器来。

    看到陆星手里的锏,有山贼道,“嘿,他们有武器。”

    陆星笑道,“废话,怎么可能没有。”

    其他的山贼一见,纷纷亮出刀棍,摆出搏斗的架势。商队里的伙计们这时也都挺身相对。

    那个高壮山贼向一个拿着钢刀的同伙示意,那人得了指示,冲着陆星一刀就劈了过来,陆星抬手,刀锏相碰,只听到“锵”的一声,山贼手里的钢刀被打的脱了手,与此同时,那把钢刀应声而断,半截断刃掉到了地上。

    刚才,陆星轻松地打飞了三个山贼,已经让这一伙贼人惊讶了,现在又见陆星手中的兵器直接打断了钢刀,他们就更惊讶了,互相看着,一时都不敢动了。

    陆星一步一步向那个高壮的山贼首领走去。见陆星过来,那人的眼中有明显的恐惧和抗拒的神色,但是他为首,眼下不能退却,只得扎着膀子站在原地,待陆星走近,那人“啊”地叫了一声,冲了上来。

    陆星没有用锏,只一只手,抓着冲到他面前的汉子的衣襟,然后,就像是单手抓着一只小巧的家禽那样,轻轻松松地就把这壮汉揪着提离了地面,那汉子懵了,双脚直乱蹬,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声,“哎哎呀哎……”

    陆星单手轻松地提起那人,然后一发力,将他整个人抛出去三、四丈远的距离,那壮汉砰地一声跌落在地,摔趴在那动弹不得。

    眼见陆星只凭单手,就把一个壮汉摔了出去,看到的人无不惊讶。

    陆星这时扭头,用锏一指其他的山贼,说道,“还有人要来试试吗?”

    其他几个站着的山贼这时纷纷都缩了起来,都在摇头,嘴里说着,“不了,不了。”

    “真是,”陆星回过头来看向那瘦山贼,说道,“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贪心不足。”

    那瘦子被陆星看着,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这样的力气,如此的兵器,他手里的刀对方显然不惧。眼见陆星的目光扫过众山贼,不等陆星发货,瘦子乖巧起来,他哈着腰快步过去,把摔趴在地的贼首壮汉扶起,然后从他身上把刚才收来的大家的银钱拿出来,又赶过来双手奉还给陆星。

    陆星笑笑,接了钱袋,然后把各人的钱退还给大家。把阮老丈的钱还给他时,陆星顺手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地上摔着的几个山贼这时候爬了起来,和其他同伙聚到一起,他们看着这队人,开始迈着脚步往外撤退。

    陆星这时把王氏也搀扶起来,顺手摸了摸狗娃的头。狗娃抱着林子心的胳臂,眼睛向上看着陆星。

    一扭脸,看到那伙山贼想走,陆星出声道,“喂,等等。”

    刚聚成团的山贼们听到这不大的一声喝令,齐齐定住不动,瘦子这时陪上笑脸,“这位爷,还、还、还有什么吩咐?”

    陆星笑了笑,猫儿眼弯弯的,“喂,我说你们,这就想走啊。”

    瘦子抖了一下,看了一眼还捂着痛处的高壮汉子,然后哭丧着脸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来,捧给陆星看,又哭丧着脸说道,“爷,几位爷,我们也是,我们也是没办法……这……”

    陆星当捕快时,惯常和这类贼匪打交道,根本就不信他们的说辞,这时他斥道,“呸,谁要你们的钱来着,我是说,”说着他举锏一指山道上的那一堆树木路障,“你们搞了那么一堆东西在那儿,怎么,丢下就想走啊。给我清理干净了。”

    得了陆星这一喝,那一伙山贼连忙动手清路障,搬的搬抬的抬。陆星把锏搭在肩头,在一旁像监工那样地看着,时不时喝道,“搬远点,这搁在大道旁是想碍着谁。”“哎,抬起来啊,力气这么小的吗。”

    不多会功夫,道路上的那堆枝枝干干被搬开了。这时,高壮的贼首和那瘦子都向陆星点头哈腰,问着,“爷,你看行吗?”

    陆星点点头,然后向着这一伙人示意,“你们滚吧。”

    得了这个令,那伙山贼立刻转身连走带跑,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树林里。

    眼看着那伙山贼都跑了,陆星回转身,先问,“大家都没事吧。”

    严领队和管事等人都道,“我们没事。”

    接着大家又都来安抚受到惊吓的阮老丈一家。

    陆星让商队的伙计们检查货车和马匹,又帮着整理阮老丈家的行李,他向着众人道,“耽误了这半天,咱们也该快走。”

    林子心把王氏和狗娃扶上马车。陆星让严领队走在头里,队伍中间是货车和马车,他提着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管事心中不安,过来悄声向陆星道,“六爷,刚才那一伙人肯定是本地人氏。接下来这一程还在这块地方,不知……”

    陆星之前看过地图,知道眼下这一段路是山路多,村落少,今晚需要露宿,因此管事担心,怕那伙山贼还会来找麻烦。

    陆星向管事说道,“不怕。他们最多也就是那几个人了。就这人数,咱们不怕。有我呢。过了今晚,明天就会走到有村落的地方,想来就无事了。”

    管事听陆星这么说,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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