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祈县104-燕凌

    陆星在东城门值守了一夜,这一夜对县城里的百姓们和守卫四门的守城军们来说,都是难熬的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陆星站在城楼上,望向树林的方向,这时已经看不到篝火的光亮了。

    忽然,陆星听到城墙下传来几声石块互相敲击的声响。

    是什么?陆星愣了一下,然后侧耳细听。

    过了片刻,敲击声又响了起来,陆星仔细一听,确实是两块石头互相敲打的声音,而且敲得有节奏。陆星眼睛一亮。

    是人,是人在敲。

    祈县街头的孩童们中间,一直流传着一种扔石子的游戏,孩子们从西门外的河边捡来扁圆的鹅卵石,放在地上互相掷打。玩这个游的时候是两人一组,其他围观的孩子们会敲打着手里的石块吆喝助兴。陆星小的时候,不止一次看过别人玩这个游戏。

    当石头的敲打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陆星冲着城楼下低声道,“谁?”

    有个颤巍巍又有些沙哑声音响起来,“六爷,是我。”

    陆星一下子听出了这个声音,低叫道,“燕凌!”

    城墙外,冻得直打哆嗦的燕凌,此时已经冷得快说不出话来,他又敲响了手中的石子。

    这时,其他听到声音的守城军们也都一下子围了过来。

    陆星见了,低声道,“回去,都回去,该在哪儿在哪儿。”城墙上几步一岗,都是陆星规定好的,现在可不能再让马匪们有翻越城墙的机会了。

    把几个在城墙下巡逻的守城军叫上来,陆星和他们站在听到声音的地方往城楼下看。这时天还是黑的,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陆星在犹豫,等,还是不等。城门是肯定不能开,就算天亮也不能开,城外的燕凌是什么情况?这孩子已经失踪一天多了,就算穿得有棉衣,估计到现在也已经冻得够呛。

    陆星相信燕凌不会倒戈为马匪们做事,但是他没被抓住,也许也是马匪的一计,周围埋伏的有马匪的人吗?

    陆星望向周围,眼前是茫茫黑暗。

    有人问道,“六爷,怎么办?”有了前车之鉴,现在谁也不敢提开城门的事了。

    不能把燕凌这个孩子放在城外不管,陆星飞快地想了想,想到一个办法。城门附近就有守城军们的休息处,那里有储物房,除了兵器外还存放着其他用品。

    陆星让人拿来了一条长长的绳梯,一端在城墙上套紧。

    一看这架势,守城军们就知道这是要利用绳梯,一个人顺绳梯下到城墙下,再把城外的燕凌带回来。

    守城军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敢说要去,白天时的那记冷箭,大家还记忆犹新。

    陆星二话不说,抓着绳梯翻身就要下去,被一旁的守城军拉住了,“六爷……”

    大家都害怕不敢去,可也不想让陆星去,万一陆星出了什么事,现在祈县里还有谁能站出来带领众人对抗马匪们呢。

    陆星笑笑,“嘿,去去就回。”说完就手脚并用,灵活地顺着绳梯爬下去了。

    陆星想,万一燕凌的被放是马匪们的计策,那么此时在暗处可能有许多双眼睛正在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与其他守城军们下去接燕凌,还不如他自己上。

    想到腰间系着的麒麟刀,陆星暗想哼,还真想会会他们。

    下到城墙下,陆星摸到燕凌,燕凌这时候已经快冻僵了,浑身颤抖着扑进陆星怀里。

    陆星一边警惕地四下观望、聆听,一边迅速用带着的绳子把燕凌捆在背上,他力气大,背起燕凌一点儿也不吃力。抓着绳梯,陆星又一步一步往城墙上爬。

    远处的天际开始有了一线白光。

    城楼上的守城军们,这时候是看又看不清,听也听不见,人人都又紧张,又焦急,又担心。

    不一会,陆星背着燕凌爬上了城墙,三、四只手齐齐伸出来,把这两个人接下来。

    有个守城军因为太紧张又担心,竟然给哭了。

    陆星低喝道,“哭什么,看你那点出息。”

    一个守城军说道,“六爷!我们是担心你们啊。”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燕凌从陆星的背上解下来,陆星抱着燕凌,不停地搓着他的手、脸和胳臂,又道,“快,快,抬下去抬下去,屋里有火,让他烤烤,水,水呢?”

    裹着别人给的毯子,燕凌在火炉旁烤着,快要冻僵了的四肢渐渐回暖,有人递来温着的水,有人索性拿了一瓶酒过来给燕凌。

    燕凌喝了一口酒,进嘴的辣和落腹的烧让他不由地“呜哇”出声,围在旁边的守城军们都笑了。

    有人道,“哈哈,到底还是个毛孩子。”

    有人说,“小燕该是喝过酒的人了,这是酒量不行。”

    陆星让守城军们该怎么值守还怎么值守去,绝不能因为天快亮了就放松,“谁知道他们还能干出点什么事来,都去都去,该干嘛干嘛。”

    等守城军们散了,陆星一边搓动燕凌的胳臂,一边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燕凌想回答,嗓子哑得一时发不出声音,这时的他,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委屈中夹杂着恐惧,燕凌想哭。

    陆星知道此刻燕凌的心情,他抱着燕凌,不停地摸着燕凌的脑袋,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缓了一会,燕凌没那么冷了,也能开口了,

    燕凌哑着声音道,“我看到有马匪。他们没抓住我。”

    陆星道,“你逃了?”

    燕凌道,“我逃了,但也没逃。我看到他们了,他们没看到我,后来,我就一直悄悄地、远远地跟着他们,六爷,我都看到了!”

    陆星提起炉子上的水壶,给燕凌又倒了大半杯热水,然后说道,“不着急,慢慢儿说。”

    燕凌讲述起腊月二十二日那天下午,他从县衙令了送信的任务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那天,三个衙役是同时各自回家,向家人交待要出趟远差,并整理行装。三个人里,燕凌在家整装的时间最长,也是最晚出城的那个。

    燕凌回到家,向家人说明之后,燕凌娘就帮着他收拾路上需要的衣裳和干粮、雨伞油布等物。临到末了,燕凌娘发现,孩子缺少一件能御寒的厚衣裳。

    燕凌家穷,本就没钱置衣裳,平时只是在县城里走动,不穿就不穿了,现在要出远门,眼下腊月时节,天寒地冻,路上如果再遇上下雪,没件真正能挡风挡雪的厚衣裳肯定不行。

    燕凌娘出去借,跑了几家都没借到,低着头回来了。燕凌这时急着回县衙应差,就想要走,燕凌娘心疼孩子,想了想,记起前街上有个冯裁缝,除了给人做衣裳,还收买旧衣,清洗织补之后再卖出去,他家里该有现成衣裳。

    燕凌娘让燕凌再等一下,她急急又跑了出去,到了冯裁缝家,说明原委。冯裁缝本来不想借,耐不住燕凌娘苦苦哀求,说“叮嘱他好好爱惜借来的衣裳”“等他回来,定把衣裳洗净,原样奉还”等话,他又一想,燕凌这是给衙门办差,就找出一件厚的棉大氅借给了燕凌娘。

    等燕凌背着包袱去县衙,领公文,挑马匹的时候,另外两个衙役已经都出了城了。

    就是这么点琐事所耽搁的时间,让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有了变数。

    燕凌骑马出城那会儿,原本在官道旁的树林里蹲守的马匪们已经预备撤回了。燕凌机灵警觉,察觉异样之后他就下了马,牵着马闪到道旁的树林里,暗中观望,那伙人要走,竟然没有发现他。

    燕凌这个时候很犹豫,那一伙人当时在他看来,人数颇多,而且个个布巾蒙面,引人怀疑,燕凌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正经过路的,像是埋伏在路边的劫匪,但又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一伙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是继续骑马南下,去淀州送信;是返回祈县报告;还是跟踪这伙劫匪,燕凌思考一番,决定跟踪这伙人。燕凌当时觉得,这份公文晚几天送到,并不影响目前已经发生过的事了,但是查到这伙匪徒的踪迹,或许就能破了之前祈县的两起偷盗案,破案越早,就越有可能追回被偷的财物,减少受害者的损失。

    燕凌牵着马,远远地尾随着那一伙人,他害怕被发现,一举一动都很小心。胜在对祈县周围的地形、道路、山林等很熟悉,燕凌虽然跟那伙人之间保持的距离比较远,但一直没有跟丢。

    一路尾随,燕凌越跟就越觉得这一伙人很不对劲,当他看到两股人汇合到一处,又看到了被抓的两名衙役,燕凌吓坏了。

    这时燕凌几乎可以肯定,这一伙人是马匪,马匪们通常都有两重身份,因此才会以布巾蒙面,好不被识破身份。

    如此多数量的马匪让燕凌惊讶,接下来的事就更让燕凌震惊,他继续一路尾随马匪,跟着他们到了芜村,发现整个芜村已经被马匪们攻占了,村民们都成了人质,除此之外,燕凌还发现芜村里多了很多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陆星这时问道。

    “嗯。”燕凌点头,“不认识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燕凌在芜村外的树林里,整整藏了一夜。

    知道这些,陆星抚摸着燕凌的肩膀说道,“苦了你了。”

    燕凌摇头,“不,不苦。我跟那匹马窝在一块,互相暖和着。”

    提到马,陆星问道,“咦,那匹马呢?”

    燕凌苦着脸道,“我没法儿一直总带着它,我在跟踪那些马匪们,骑马不是,不骑也不是,带着它,就怕它突然叫起来,闹出响动让马匪们知道。后来,我就松了缰绳,放它在树林子里了。”

    这时,燕凌担心又害怕地说道,“六爷,我把马给弄丢了,我……”

    陆星撸撸燕凌的头毛,说道,“不怕,马识途,那马是县衙里养熟了的,它会自己找回来的。若是万一它回不到县里,将来就报称是被马匪抢去的。放心,不追你的责。”

    得到陆星的保证,燕凌放心了。

    陆星这时说道,“那伙马匪,看来是把芜村当成营地了。你在芜村那儿,有没有认出什么瞧着眼熟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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