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祈县84-暖炉
还有十来日，便是农历新年了。
腊月里，北风已起，行人们都穿得很厚，这样的寒冷天气，街市上热闹依旧，人来人往，有小孩儿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玩耍，时不时能听到零星的靴炮声。
祈县的正街上，没了平日里客商往来的拥挤和喧嚣，多了过节的欢喜气氛，铺户们提前准备了应节的年货，正是大力吆喝招揽买主的时节。
本地人经营的酒楼、花楼，每日里仍然有人请客喝酒，听曲演戏，更多了一些杂耍班子。这些杂耍艺人，一年三节正是他们生意多的时候，他们或在街头卖艺，或被本地大户请去家中表演。
陆星在衙门里，和文书一起商量年节期间衙门内值守的事情。按例，衙役捕快们可以歇息几天，往年陆星都不歇，除了有人请喝酒，和他自己在街上逛逛，他也没地方可去，又住在衙门里，便索性接了年节期间值守的活儿。
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陆星成亲了，有家了。同僚们体恤陆星过去年年过年不放假的辛苦，都说今年不安排他值守，让他好好在家陪相伴。
陆星喜滋滋地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陆星又和文书说些年节期间安排夜里巡街打更的事，过年期间燃放靴炮，烧香祭拜，又有聚众晚间吃酒等事，这时节需要安排更多的巡夜人，既防范火灾，又巡街查夜。还有，部分外地商户已经回老家了，他们自然都留下了在各自店铺里看守上夜的人，做为本地官府，也要担负防火防盗的职责。
陆星道，“多安排几个人，从起更到天明，在街轮班巡查，这个可不能怠慢。”
文书道，“这我知道。咱们就按旧例办吧。”
公事说罢，陆星就带着几个捕快上街巡查去了。
这几天米三一直见陆星笑嘻嘻地，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六爷，有喜事说出来大家乐乐，你可不能一个人藏着掖着的。”
陆星笑了，“喜事，不就是那一桩吗？”
米三想了想，“哦，是说成亲，可成亲不是十月里的事了么，现在你还乐啊。”
陆星的猫儿眼笑得弯弯的，“乐啊，当然乐，嘿，我能乐一年呢。”
米三见陆星这样，小声嘀咕道，“不就成个亲，还能乐一年。”
往年过年，陆星都是一个人过，会有人请他喝酒，但想到他那天煞孤星的命格，陆星也只是去喝喝酒。
今年确实不同。
私下里，陆星又悄悄地问了林子心一回，还是那个关于他命格的老问题，他问林子心，“你真的不介意。”
林子心知道陆星心里有个结，这次他也认真回答，“我说过了不介意，就是不介意，不单是我，我家里人也都不介意这个。所以你在我面前，也不必再为了这个而耿耿于怀。旁的人怎么看你，那是人家的想法。你只要知道我不介意就行了。”
陆星安心了，笑得很满足，“嗯，哥哥真好。”
这天晚上，陆星坐在榻上，手里翻着《百家姓》，他趁年下不忙，每晚都会认真地学上一、两个字。林子心坐在榻上，怀里抱着手炉，身旁的地上放着一个暖炉。越来越冷了，天一黑，陆星便会点起暖炉，让屋里暖一点，临睡前才熄。
想起之前买回来的糕点，陆星去拿了来，在林子心面前晃一晃，说道，“这个，烤热了更好吃，要不要尝尝？”
林子心对甜食没什么抵抗力，不由地就点了头。
陆星拿了筷子来，把一块粘米糕穿在筷子上，向林子心示意道，“喏，你也这样，这样，”然后他把筷子上的米糕放到暖炉上，烘烤起来。
林子心有样学样，用筷子穿了糕点，放在炉火上慢慢转动。
陆星提醒道，“小心啊，可别烤糊了。”
林子心应道，“嗯，我知道。”
不多时，米糕烤热了，林子心把筷子拿起来，陆星见了林子心那小心试探是否烫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人，真有意思。”
林子心白了陆星一眼，等米糕没那么烫了，他咬了一小口，陆星在旁边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更好吃一点。”
热乎乎又软软糯糯的口感，带着淡淡的清香和微微的甜味，林子心很喜欢，情不自禁地就笑了起来，“好吃。”
“是吧。”陆星一脸献了宝的得意，伸手把他那块烤好的米糕递了过去，林子心接在手里，又停下了，“那你呢？你吃啊。”
陆星又在筷子上穿起一块，笑道，“还有啊，又不是只有这些，多着呢。你若喜欢，明天再去买，点心铺子一年到头，天天都开门。”
见林子心把两块烤好的糕都吃了，陆星开心了，他想起来在两人相识之初，他给林子心的吃食，林子心会先放在一边，那是一种距离感，是不信任，也是互相没有好感的体现。现在两人之间已经完全不会再这样了。
陆星索性丢下书和砂盘，搬了个小凳子来坐在林子心旁边，一起守着暖炉烤点心吃。
察觉到陆星就像只粘人的猫，紧挨着林子心，他二人的胳臂和腿，时不时地就会碰到，林子心撇了陆星一眼，说道，“这屋子这么大，坐哪不行，你干嘛不坐对面，非挤在我旁边。”
陆星“嘿”地一笑，“你也说了，屋子这么大，我爱坐哪就坐哪，我就坐你旁边。”
林子心皱眉，“有那么冷吗？非得挨着我坐。”
陆星露出坏笑，“你身上香啊。”
林子心一时无语，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你这混蛋。”说完，他觉得现在他说对陆星说这句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陆星并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得意，笑道，“我是小混蛋，你是小馋猫。”
林子心反驳道，“我并不馋。”
陆星想了想，说道，“你啊，还真奇怪，说你馋吧，平日里粗茶淡饭的你也不挑，让你吃肉吃鱼，还总说该少花钱；说你不馋吧，各种点心糖食我瞧着你也是真喜欢，你就爱吃甜的。”
林子心垂下眼帘，牵了牵嘴角。他逃亡的这六年，忍饥挨饿是常事，硬生生让一个娇养长大的小郎君成了什么也不挑，有得吃就是好日子的人，但是他嗜甜的习惯，却仍然还在。
想了想，林子心轻声道，“人生苦短，吃点甜的。”
陆星皱眉，伸手轻轻推了林子心一下，“嘿，你才多大，年纪轻轻的，说什么人生苦短的话。”
林子心可不觉得他年纪轻，他只觉得，自从家中那场大变故之后，他自己也就像是死过一次一样，现在活得恍如隔世，前路更是茫茫。
察觉到林子心可能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陆星便岔开话题，“明天路过马家铺子，我去看看有没有梅花糕和梅子糖。对了，县城里又进了几队杂耍班子，听说有些新奇技艺，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子心道，“我不想出去，我想在家里。”
知道林子心这人，没那么爱热闹，陆星道，“随你，那正月里的市集、庙会，想去逛逛吗？”
林子心道，“到时候再说吧。”
陆星说了一通他最近听来的趣事，眼见夜深了，他看了看林子心，然后用手肘碰了碰林子心，说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陆星发现，林子心这人，软硬不吃，威胁恐吓对他没用，软语讨好同样没用，他会听，有时甚至会被哄得脸红害羞，但哄完了，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是个心里有主意，而且一旦拿定主意轻易不会改的人。
这样的性格，陆星欣赏，可放在林子心身上，陆星面对林子心时，时不时地就会有“我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啊”的苦恼感。
后来陆星发现，林子心虽然“软硬不吃”，但他讲道理，能听得进去话，一件事，用“跟他商量”的态度，实话实说，有一说一，林子心会听，陆星也比较容易能达到目的。
果然，听陆星说“有事商量”，林子心的神色变得认真，问道，“是什么？”
这时，陆星原本严肃起来的脸上，反而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说道，“晚上很冷。”
“嗯。”林子心看着陆星。
陆星向他睡觉的那张长榻示意，“晚上我睡那，好冷的。”
林子心道，“再给你添床褥子，加床被子？”
陆星在凳子上扭了扭，说道，“我睡在那儿，手也冷，脚也冷。”
林子心开始觉出陆星的“不对劲”了。之前，陆星买了铜汤壶，睡前给汤壶灌进热水，放在被子里暖脚。那时候林子心就奇怪，为什么汤壶只买了一个，现在，林子心开始觉得，陆星这么做是另有原因。
林子心看着陆星，陆星笑了起来，他那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的笑容，让林子心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个“小坏蛋”。
伸手一指，陆星道，“床上有帐子，比较暖和。”
林子心没说话，注视着陆星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会吗？”
陆星见林子心不接这个话茬，便直说道，“那个……我想……睡到床上去。”
林子心看着陆星，在那双黑白分明眼眸的注视下，陆星终于败下阵来，露出扭捏羞涩的表情，“嗨呀，我，我虽然不怕冷，但是我也会冷啊，腊月里多冷。最多，最多，等天气热了我再……”
林子心想起刚相识那会儿，陆星还说过睡地上，他也铺着竹席，睡过床前的踏脚。看看这屋子，陆星给这个家里添置了不少家具用品，被褥床帐等细软之物就更不用说了，他自己却没得享受，也挺不合适的。
林子心没有马上说什么，陆星自己的脸却红了起来，吱吱唔唔，“那个……我……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了，我保证，我……那个什么……”
林子心这时道，“你若答应老老实实的……”
不等林子心说完，陆星马上道，“我老实，我老实，我一定老实，我保证老老实实的。”边说边连连点头。
看着陆星这样子，林子心真想回他一句“你老实个鬼。”
这人，最不老实了！
林子心这时忍不住想笑，说道，“你，你这人专会得寸进尺。”
陆星一听就嘿嘿地笑了，看着陆星脸上痞痞的笑容，林子心暗想得陇望蜀，也算人之常情。
林子心说道，“你答应我，不勉强我。你信守承诺就行了。”
得了这话，陆星立刻开心地坐小凳子上跳起来，马上就去抱他在木榻上的枕头被子。
林子心看着陆星道，“你这么急干什么？”
陆星就像只坐不住的猫，“我，我先铺好床啊。”
把长榻上的枕头、被子都挪到大床上，陆星在床边一通收拾，看着陆星在房里窜来窜去的身影，林子心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唉，好像又掉进这人挖的坑里了。
等林子心在床上躺好，陆星坐在床边，伸手把幔帐放下来，他做这个看起来特别开心，甚至笑出声来。
林子心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好笑得吗？”
陆星笑道，“我高兴啊，我还没有睡过有帐子的床呢，这是第一次。”
想到陆星曾经说过的他当乞丐的那些年，林子心的心被牵动了，内心轻轻叹息。
上了床，陆星像只猫似地，趴在枕头上，又笑个不停。
林子心忍不住说道，“你就这么开心吗？”
“嗯。”陆星认真地应道，“开心！”
陆星开心的不仅仅是可以睡到床上，还开心于能和林子心这么并肩躺着，这让他感受到了“去小伙伴家玩耍”的那种心情。
陆星把这份心情形容给林子心，林子心忍不住说道，“你这幼稚鬼。”
陆星这时候可顾不上林子心吐嘈他什么，他只觉得满心欢喜，又开心又兴奋，抱着被子笑个不停。
林子心有点无奈地摇头，翻个身，自顾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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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北风已起，行人们都穿得很厚，这样的寒冷天气，街市上热闹依旧，人来人往，有小孩儿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玩耍，时不时能听到零星的靴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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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经营的酒楼、花楼，每日里仍然有人请客喝酒，听曲演戏，更多了一些杂耍班子。这些杂耍艺人，一年三节正是他们生意多的时候，他们或在街头卖艺，或被本地大户请去家中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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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陆星成亲了，有家了。同僚们体恤陆星过去年年过年不放假的辛苦，都说今年不安排他值守，让他好好在家陪相伴。
陆星喜滋滋地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陆星又和文书说些年节期间安排夜里巡街打更的事，过年期间燃放靴炮，烧香祭拜，又有聚众晚间吃酒等事，这时节需要安排更多的巡夜人，既防范火灾，又巡街查夜。还有，部分外地商户已经回老家了，他们自然都留下了在各自店铺里看守上夜的人，做为本地官府，也要担负防火防盗的职责。
陆星道，“多安排几个人，从起更到天明，在街轮班巡查，这个可不能怠慢。”
文书道，“这我知道。咱们就按旧例办吧。”
公事说罢，陆星就带着几个捕快上街巡查去了。
这几天米三一直见陆星笑嘻嘻地，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六爷，有喜事说出来大家乐乐，你可不能一个人藏着掖着的。”
陆星笑了，“喜事，不就是那一桩吗？”
米三想了想，“哦，是说成亲，可成亲不是十月里的事了么，现在你还乐啊。”
陆星的猫儿眼笑得弯弯的，“乐啊，当然乐，嘿，我能乐一年呢。”
米三见陆星这样，小声嘀咕道，“不就成个亲，还能乐一年。”
往年过年，陆星都是一个人过，会有人请他喝酒，但想到他那天煞孤星的命格，陆星也只是去喝喝酒。
今年确实不同。
私下里，陆星又悄悄地问了林子心一回，还是那个关于他命格的老问题，他问林子心，“你真的不介意。”
林子心知道陆星心里有个结，这次他也认真回答，“我说过了不介意，就是不介意，不单是我，我家里人也都不介意这个。所以你在我面前，也不必再为了这个而耿耿于怀。旁的人怎么看你，那是人家的想法。你只要知道我不介意就行了。”
陆星安心了，笑得很满足，“嗯，哥哥真好。”
这天晚上，陆星坐在榻上，手里翻着《百家姓》，他趁年下不忙，每晚都会认真地学上一、两个字。林子心坐在榻上，怀里抱着手炉，身旁的地上放着一个暖炉。越来越冷了，天一黑，陆星便会点起暖炉，让屋里暖一点，临睡前才熄。
想起之前买回来的糕点，陆星去拿了来，在林子心面前晃一晃，说道，“这个，烤热了更好吃，要不要尝尝？”
林子心对甜食没什么抵抗力，不由地就点了头。
陆星拿了筷子来，把一块粘米糕穿在筷子上，向林子心示意道，“喏，你也这样，这样，”然后他把筷子上的米糕放到暖炉上，烘烤起来。
林子心有样学样，用筷子穿了糕点，放在炉火上慢慢转动。
陆星提醒道，“小心啊，可别烤糊了。”
林子心应道，“嗯，我知道。”
不多时，米糕烤热了，林子心把筷子拿起来，陆星见了林子心那小心试探是否烫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人，真有意思。”
林子心白了陆星一眼，等米糕没那么烫了，他咬了一小口，陆星在旁边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更好吃一点。”
热乎乎又软软糯糯的口感，带着淡淡的清香和微微的甜味，林子心很喜欢，情不自禁地就笑了起来，“好吃。”
“是吧。”陆星一脸献了宝的得意，伸手把他那块烤好的米糕递了过去，林子心接在手里，又停下了，“那你呢？你吃啊。”
陆星又在筷子上穿起一块，笑道，“还有啊，又不是只有这些，多着呢。你若喜欢，明天再去买，点心铺子一年到头，天天都开门。”
见林子心把两块烤好的糕都吃了，陆星开心了，他想起来在两人相识之初，他给林子心的吃食，林子心会先放在一边，那是一种距离感，是不信任，也是互相没有好感的体现。现在两人之间已经完全不会再这样了。
陆星索性丢下书和砂盘，搬了个小凳子来坐在林子心旁边，一起守着暖炉烤点心吃。
察觉到陆星就像只粘人的猫，紧挨着林子心，他二人的胳臂和腿，时不时地就会碰到，林子心撇了陆星一眼，说道，“这屋子这么大，坐哪不行，你干嘛不坐对面，非挤在我旁边。”
陆星“嘿”地一笑，“你也说了，屋子这么大，我爱坐哪就坐哪，我就坐你旁边。”
林子心皱眉，“有那么冷吗？非得挨着我坐。”
陆星露出坏笑，“你身上香啊。”
林子心一时无语，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你这混蛋。”说完，他觉得现在他说对陆星说这句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陆星并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得意，笑道，“我是小混蛋，你是小馋猫。”
林子心反驳道，“我并不馋。”
陆星想了想，说道，“你啊，还真奇怪，说你馋吧，平日里粗茶淡饭的你也不挑，让你吃肉吃鱼，还总说该少花钱；说你不馋吧，各种点心糖食我瞧着你也是真喜欢，你就爱吃甜的。”
林子心垂下眼帘，牵了牵嘴角。他逃亡的这六年，忍饥挨饿是常事，硬生生让一个娇养长大的小郎君成了什么也不挑，有得吃就是好日子的人，但是他嗜甜的习惯，却仍然还在。
想了想，林子心轻声道，“人生苦短，吃点甜的。”
陆星皱眉，伸手轻轻推了林子心一下，“嘿，你才多大，年纪轻轻的，说什么人生苦短的话。”
林子心可不觉得他年纪轻，他只觉得，自从家中那场大变故之后，他自己也就像是死过一次一样，现在活得恍如隔世，前路更是茫茫。
察觉到林子心可能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陆星便岔开话题，“明天路过马家铺子，我去看看有没有梅花糕和梅子糖。对了，县城里又进了几队杂耍班子，听说有些新奇技艺，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子心道，“我不想出去，我想在家里。”
知道林子心这人，没那么爱热闹，陆星道，“随你，那正月里的市集、庙会，想去逛逛吗？”
林子心道，“到时候再说吧。”
陆星说了一通他最近听来的趣事，眼见夜深了，他看了看林子心，然后用手肘碰了碰林子心，说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陆星发现，林子心这人，软硬不吃，威胁恐吓对他没用，软语讨好同样没用，他会听，有时甚至会被哄得脸红害羞，但哄完了，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是个心里有主意，而且一旦拿定主意轻易不会改的人。
这样的性格，陆星欣赏，可放在林子心身上，陆星面对林子心时，时不时地就会有“我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啊”的苦恼感。
后来陆星发现，林子心虽然“软硬不吃”，但他讲道理，能听得进去话，一件事，用“跟他商量”的态度，实话实说，有一说一，林子心会听，陆星也比较容易能达到目的。
果然，听陆星说“有事商量”，林子心的神色变得认真，问道，“是什么？”
这时，陆星原本严肃起来的脸上，反而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说道，“晚上很冷。”
“嗯。”林子心看着陆星。
陆星向他睡觉的那张长榻示意，“晚上我睡那，好冷的。”
林子心道，“再给你添床褥子，加床被子？”
陆星在凳子上扭了扭，说道，“我睡在那儿，手也冷，脚也冷。”
林子心开始觉出陆星的“不对劲”了。之前，陆星买了铜汤壶，睡前给汤壶灌进热水，放在被子里暖脚。那时候林子心就奇怪，为什么汤壶只买了一个，现在，林子心开始觉得，陆星这么做是另有原因。
林子心看着陆星，陆星笑了起来，他那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的笑容，让林子心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个“小坏蛋”。
伸手一指，陆星道，“床上有帐子，比较暖和。”
林子心没说话，注视着陆星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会吗？”
陆星见林子心不接这个话茬，便直说道，“那个……我想……睡到床上去。”
林子心看着陆星，在那双黑白分明眼眸的注视下，陆星终于败下阵来，露出扭捏羞涩的表情，“嗨呀，我，我虽然不怕冷，但是我也会冷啊，腊月里多冷。最多，最多，等天气热了我再……”
林子心想起刚相识那会儿，陆星还说过睡地上，他也铺着竹席，睡过床前的踏脚。看看这屋子，陆星给这个家里添置了不少家具用品，被褥床帐等细软之物就更不用说了，他自己却没得享受，也挺不合适的。
林子心没有马上说什么，陆星自己的脸却红了起来，吱吱唔唔，“那个……我……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了，我保证，我……那个什么……”
林子心这时道，“你若答应老老实实的……”
不等林子心说完，陆星马上道，“我老实，我老实，我一定老实，我保证老老实实的。”边说边连连点头。
看着陆星这样子，林子心真想回他一句“你老实个鬼。”
这人，最不老实了！
林子心这时忍不住想笑，说道，“你，你这人专会得寸进尺。”
陆星一听就嘿嘿地笑了，看着陆星脸上痞痞的笑容，林子心暗想得陇望蜀，也算人之常情。
林子心说道，“你答应我，不勉强我。你信守承诺就行了。”
得了这话，陆星立刻开心地坐小凳子上跳起来，马上就去抱他在木榻上的枕头被子。
林子心看着陆星道，“你这么急干什么？”
陆星就像只坐不住的猫，“我，我先铺好床啊。”
把长榻上的枕头、被子都挪到大床上，陆星在床边一通收拾，看着陆星在房里窜来窜去的身影，林子心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唉，好像又掉进这人挖的坑里了。
等林子心在床上躺好，陆星坐在床边，伸手把幔帐放下来，他做这个看起来特别开心，甚至笑出声来。
林子心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好笑得吗？”
陆星笑道，“我高兴啊，我还没有睡过有帐子的床呢，这是第一次。”
想到陆星曾经说过的他当乞丐的那些年，林子心的心被牵动了，内心轻轻叹息。
上了床，陆星像只猫似地，趴在枕头上，又笑个不停。
林子心忍不住说道，“你就这么开心吗？”
“嗯。”陆星认真地应道，“开心！”
陆星开心的不仅仅是可以睡到床上，还开心于能和林子心这么并肩躺着，这让他感受到了“去小伙伴家玩耍”的那种心情。
陆星把这份心情形容给林子心，林子心忍不住说道，“你这幼稚鬼。”
陆星这时候可顾不上林子心吐嘈他什么，他只觉得满心欢喜，又开心又兴奋，抱着被子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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