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祈县48-告白
陆星敞开身上捕快制服的衣襟，露出身上缠着的绷带，他坐在林子心身边，看林子心捣药。
陆星瞧着，嘴里说道，“多谢你，这些天来一直上山采药。”
林子心微微摇头，“没什么，我原本也是要上山去的，都是顺手的事。”
这几天，陆星每天都到林子心家来，让林子心为他的伤处清理换药。林子心接连出了几趟城，去县城外的山上采集能治外伤的草药，他采得小心，选的都是一般的猎人、樵夫们都识得的常见草药。
“我这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手臂上的伤陆星能看到，眼瞅着一天天地愈合起来，已经结痂，背上的伤陆星看不到，不免心里着急，他惦记着没破的案子，急于离开祈县往其他下辖的村镇找线索。
林子心劝道，“还没好呢，不哄你。我知道你有正事要做。只是这伤还是彻底养好为宜，否则，受伤反复，你自己吃苦，同僚们也要为你多操心。”
陆星一听，老实了。过了一会他又问道，“我现在还得忌口啊。”
林子心应道，“是。你若是想伤处好得快，就乖乖忌口。”
不能喝酒不能吃辣，陆星的心就像猫儿挠似的，他非常非常想好好喝上几杯，最好再来上一碗辣羊肉，然而不行，只能忍着，难受的几乎想满地打滚儿。
林子心说道，“你也不必急，再过个三、五日，就能好了。这几天里还是要按时换药。”
想到就快“解脱”了，陆星点头，“好吧。”
三天之后的中午，正是家家户户用午饭的时间。
林子心吃过饭，在灶间里洗盘碗，就听到外头街上传来一阵吵嚷声，隐约间连着听到了几声“六爷”。
陆星？是陆星又怎么了吗？
林子心放下手里的碗，甩了甩手上的水，脚步匆匆地出了院子。
杨柳巷里，好几户人家的大门都敞开着，街坊们在巷子里，正聚拢在一起说着什么。有人看到林子心，招手叫他，“木子小哥。”
林子心走过去，就听人群中一个老者正在说话。
“拿住了！拿住了！”
咋一听，林子心心里一惊，拿住了什么？
有人问道，“在哪儿拿住的？不是说已经跑了吗？”
“就在县城里。”
“怎么会，之前听说那人不是已经都跑出祈县的地界了吗？”
老者心急嘴慢，被一旁的一个中年汉子叫了停，“哎呀周老丈，这听你说可要急死我了。我来说我来说！”
老者不悦道，“怎么，你瞧见啦？”
中年汉子道，“我虽然没亲眼瞧见，可我全都知道呀。”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那个中年汉子，而他也在目光中得意地讲述起来。
老者口中被“拿住”的，正是淀州下了通缉文书的那个船工。
因为受了伤，不便往远去，陆星连日来都是在祈县街头巡查。就在今天早上，陆星在城门附近转悠时，瞧着一个人有点脸熟，仔细一辩认，正是之前被他跑掉的那个“姓张的商人”，陆星认出了他乔装过的脸，不过这时候，那人穿戴的像个店伙计，还牵着一头驮着货包的骡子。
陆星没有马上过去盘问，而是暗暗尾随，继续观察，见此人先投客栈，后进花楼。
在一间花楼里，陆星出手，把这个人“拿住了”。
中年汉子说道，“人已经带去县衙大堂了。”
有人疑惑道，“真是他吗？也太大胆了吧，还往回跑？他就不怕……”
有人道，“嗨呀，这不就是‘赌一记’的想法吗？都想着他又往北逃窜而去，谁料想他就打回头了呢？而且还是往咱们祈县走。”
有人道，“还是咱们六爷心明眼亮！”
众人顿时齐声附和，“对，对。”
有人道，“可算是抓住了，也算是了了一桩案子，之前捕快们的辛苦没白费，六爷为这还挨了打呢。”
听到这里，林子心明白了，陆星之前一直挂心的那桩案子，看样子是有了了结，他替陆星高兴。
祈县县衙里，被抓的那人上了公堂，两旁的衙役们一吆喝，他自知逃不过，就都认了。刘县令把人审完收押，退入后堂。
整个衙门上下都很高兴，衙役、捕快和小厮等聚在后院，有说有笑地谈论着。
米三大声道，“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作、聪、明！”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就是。”
“这人啊，自以为一招‘回马枪’用得好，他可没想到咱们六爷，就在城门口等着他呢。”
大家都笑起来。
陆星站在一旁，笑得很舒心。人抓住了，算是给祈县县衙“扳回一城”，于淀州府衙那边也有交待，众同僚们连日来的辛苦奔波也算是有了回报。
这一次陆星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巧。
那船工确实是“自作聪明”，他以为，追捕他的人都会想着他要继续沿路往北逃跑，又或者改换道路，往另一条南北官道上走。于是这人改换行头，还买了驮货的骡子，扮做商号里运货的伙计，重新打回头，又沿原路向南返回。
这人心里还有一贪，他贪恋着祈县花楼里的温柔乡。结果，人刚进祈县县城的大门，就被陆星一眼识破，简直是“送上门来”。
捕快们都很高兴，一则，这船工身上有十两银子的悬赏，还有一点，就是于淀州府和邻县，都有了交待，是长脸的事。
刘县令把陆星叫到后堂，跟他共议押送人犯去淀州的事。
刘县令道，“呈报已经写毕，下午就派快马送往淀州府衙。那船工已经认罪画押，所得的脏银，除去他一路上花费掉的，余数已经没收入库。咱们这边就不等淀州的回文了，先把人犯押上去吧。”
陆星点头道，“犯事的三个船工，现在所知，只抓住了这一个，早点送人犯去淀州，于苦主也好有所交待。”
刘县令道，“这趟押送犯人是个长差，这一去少则也要十五日左右才能到淀州府，你看派谁押送合适呢。”
陆星心里盘算着，这桩案子淀州府那边甚是看中，路远，怕途中生意外，就说道，“派两个衙投，两名捕快，四个人同去吧。”
这一趟押送人犯是次辛苦差使，但也算是个小肥差，因为人犯送到淀州，上头该会有赏，最不济也会有口头的嘉许，陆星把机会留给同僚们。
定下了由何忠和麦五这两个捕快负责押送人犯，陆星把他们和另两个负责押送的衙役叫到一旁，叮嘱道，“一路小心看守，莫要放松，也别跟他搭话。该供给的吃喝，不要缺他。这个船工，看着面相普普通通，你们须知，这可是个对着陌生无辜的商铺伙计能下得去死手的人，此人心狠。”
那四人听着，连连点头。陆星又让他们先回家，准备上路的行李，和向家人交待。
晚上，县衙的衙投和捕快们，一起在酒楼喝酒，一是庆祝，一是给将要起程押运人犯的同僚们践行。
陆星嘴里吆喝的起劲，却没有喝酒，也没吃辣，被众人调笑不止。
陆星推着身旁假装要给他倒酒的米三，嚷道，“伤没好呢，害我？”
米三笑道，“六爷，你怕就直说，不丢人。”
陆星笑得很坏，“哼，六爷怕过谁啊，你倒说说。”
众人都道，“六爷，这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众同僚们都很开心，陆星心里也高兴，他想到之前在县衙后堂，他悄悄和刘县令所说的事。
刘县令和陆星说起这个船工身上的悬赏，这笔银子肯定是祈县得了，陆星告诉刘县令，等淀州府把赏银发下来，就按例分给捕快们。
刘县令记挂着陆星的伤，抚慰一番，这时陆星趁势提出，还要向县令讨要一点赏赐，“大人一定拿得出的。”
刘县令笑了，说道，“你这孩子，神神秘秘的，你说便是了，是想要什么？”
陆星凑近过去，说了几句话。刘县令一听，眼睛亮了，满口答应道，“这个不难，一定给你。等我晚上回去，告诉夫人，让夫人到楼上寻去，寻着了就送去杨柳巷……”
陆星这时忙道，“不，可别送那儿，送去安和坊的徐大娘子家，她是裁缝。过后我会去跟她细说。”
从酒楼出来，和众同僚们道过别，陆星慢悠悠地往杨柳巷走去。
见着林子心，陆星马上说道，“我没喝酒，我真的没喝酒，我也一口没吃辣。”
林子心淡淡地应道，“我知道。”
陆星笑着凑过去，脸距离林子心的脸很近，他痞笑着道，“我很乖吧。”
林子心说道，“反正伤在你身上。”
陆星佯佯的，“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林子心想了想，说道，“陆捕头好身手。”
陆星得意地笑了，“那个逃跑的船工，抓到了。”
林子心道，“我都听街坊们说了。”
陆星得意地坐席上摇来摆去，笑道，“哼，还敢往祈县里窜，也不想想六爷的眼力。”说着，他向林子心示意着他的眼睛，“虽然只在那个镇子外边见过一次，但是啊，我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林子心说道，“陆捕头好眼力。”
这时，林子心暗想你一定也见过通缉我的榜文，谢天谢地，这么长时间，你没有认出我，没有识破这易容过的脸。
检查过陆星手臂上的刀伤，林子心告诉他道，“擦洗时还是要避开伤处，等痂结稳了，那时水洗就不妨了；这背上的伤，再给你换两次药，就该好了，到那时你就可以放心洗浴。”
陆星高兴，“嘿，伤好了，人犯也抓到了。”
林子心道，“伤好了，官爷便可自在随心，想去哪里都可以。”
陆星扭过头，看着林子心问道，“想去你心里也可以吗？”
林子心瞬间愣住了。
看着林子心僵硬的表情，瞪着他的眼睛，陆星打了个哈哈，然后问道，“那个，徐大娘子来过了啊。”
林子心点一下头，“嗯。”
陆星念叨，“也不知道那长衫和铺盖的，什么时候能做好。”
林子心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陆星面对面看着林子心，郑重地说道，“你会留在我们这儿的吧。”
林子心没回答，心中暗想不，明年春天我就会走。
陆星又道，“你说过的，在老家也没什么亲眷了，这儿挺好的，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在这里好好儿过，好吧。”陆星在心里补充道是跟我，好好过。
对陆星来说，这就是现在，他内心里最真实的告白。
林子心把脸侧过去，他不愿面对现在的陆星。
见林子心不答，陆星撇嘴，然后他坏笑着靠近，眼睛看着林子心的眼睛，说道，“喂，你看看我，你看我，我长得这般英俊，你竟然不心动，不喜欢？”
林子心沉默片刻，低声道，“英俊吗？”
陆星几乎要跳起来，大声道，“喂，我还不够英俊啊！谁见了不夸我一句，我可是这祈县城里最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林子心被陆星的话逗得几乎想笑，随即，他的心又沉了下去。他明白陆星的心意，但是，他绝对不能答应他。
如果林家没有遭遇那场巨大的变故，如果林子心不是逃犯，如果林子心还是太医林家的小公子，在游学行医的路上，来到祈县，结识陆星这个人，跟他做朋友，这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背负着巨大的秘密，背负着死罪，林子心宁愿陆星根本就不认识他。
见林子心表情哀伤，垂眸不语，陆星只当是他又想起了老家逝去的亲人，他替他感伤，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林子心放在膝盖上的手，柔声劝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也不能老想着那些故去的亲人，你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林子心悲伤无望地想着我能开始吗？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把手抽回来，林子心垂着头，低声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的，真的。”
陆星没回答，看着林子心。
林子心又低声道，“……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林子心为什么会这么说？陆星很不明白。
林子心无法言明，内心很是痛苦无奈，只能反复地说，“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陆星觉得现在反驳，没有什么意思，就说道，“好啊，那你可以看着，看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林子心非常想让陆星打消他心里那份念头，他抬起头看着陆星说道，“我……我，我心里有人了！”
“谁？”陆星马上问道。
林子心一愣，他说不出来，现编也编不出来。
陆星一下就笑了，“嘿，说不出来吧。”
林子心暗暗叹气，果然，他就骗不了人，更骗不了这个捕头。
陆星一脸痞笑，得意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我不管你心里有谁，以后，就只会是我，也只能是我。”说完，他不等林子心回答什么，就自顾自地一骨碌，趴倒在床前的脚踏上，嘴里嚷道，“睡觉，睡觉。”
林子心看着趴在那里的陆星，觉得这简直就是只进了院来，就耍赖留下，再也不肯走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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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一听，老实了。过了一会他又问道，“我现在还得忌口啊。”
林子心应道，“是。你若是想伤处好得快，就乖乖忌口。”
不能喝酒不能吃辣，陆星的心就像猫儿挠似的，他非常非常想好好喝上几杯，最好再来上一碗辣羊肉，然而不行，只能忍着，难受的几乎想满地打滚儿。
林子心说道，“你也不必急，再过个三、五日，就能好了。这几天里还是要按时换药。”
想到就快“解脱”了，陆星点头，“好吧。”
三天之后的中午，正是家家户户用午饭的时间。
林子心吃过饭，在灶间里洗盘碗，就听到外头街上传来一阵吵嚷声，隐约间连着听到了几声“六爷”。
陆星？是陆星又怎么了吗？
林子心放下手里的碗，甩了甩手上的水，脚步匆匆地出了院子。
杨柳巷里，好几户人家的大门都敞开着，街坊们在巷子里，正聚拢在一起说着什么。有人看到林子心，招手叫他，“木子小哥。”
林子心走过去，就听人群中一个老者正在说话。
“拿住了！拿住了！”
咋一听，林子心心里一惊，拿住了什么？
有人问道，“在哪儿拿住的？不是说已经跑了吗？”
“就在县城里。”
“怎么会，之前听说那人不是已经都跑出祈县的地界了吗？”
老者心急嘴慢，被一旁的一个中年汉子叫了停，“哎呀周老丈，这听你说可要急死我了。我来说我来说！”
老者不悦道，“怎么，你瞧见啦？”
中年汉子道，“我虽然没亲眼瞧见，可我全都知道呀。”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那个中年汉子，而他也在目光中得意地讲述起来。
老者口中被“拿住”的，正是淀州下了通缉文书的那个船工。
因为受了伤，不便往远去，陆星连日来都是在祈县街头巡查。就在今天早上，陆星在城门附近转悠时，瞧着一个人有点脸熟，仔细一辩认，正是之前被他跑掉的那个“姓张的商人”，陆星认出了他乔装过的脸，不过这时候，那人穿戴的像个店伙计，还牵着一头驮着货包的骡子。
陆星没有马上过去盘问，而是暗暗尾随，继续观察，见此人先投客栈，后进花楼。
在一间花楼里，陆星出手，把这个人“拿住了”。
中年汉子说道，“人已经带去县衙大堂了。”
有人疑惑道，“真是他吗？也太大胆了吧，还往回跑？他就不怕……”
有人道，“嗨呀，这不就是‘赌一记’的想法吗？都想着他又往北逃窜而去，谁料想他就打回头了呢？而且还是往咱们祈县走。”
有人道，“还是咱们六爷心明眼亮！”
众人顿时齐声附和，“对，对。”
有人道，“可算是抓住了，也算是了了一桩案子，之前捕快们的辛苦没白费，六爷为这还挨了打呢。”
听到这里，林子心明白了，陆星之前一直挂心的那桩案子，看样子是有了了结，他替陆星高兴。
祈县县衙里，被抓的那人上了公堂，两旁的衙役们一吆喝，他自知逃不过，就都认了。刘县令把人审完收押，退入后堂。
整个衙门上下都很高兴，衙役、捕快和小厮等聚在后院，有说有笑地谈论着。
米三大声道，“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作、聪、明！”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就是。”
“这人啊，自以为一招‘回马枪’用得好，他可没想到咱们六爷，就在城门口等着他呢。”
大家都笑起来。
陆星站在一旁，笑得很舒心。人抓住了，算是给祈县县衙“扳回一城”，于淀州府衙那边也有交待，众同僚们连日来的辛苦奔波也算是有了回报。
这一次陆星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巧。
那船工确实是“自作聪明”，他以为，追捕他的人都会想着他要继续沿路往北逃跑，又或者改换道路，往另一条南北官道上走。于是这人改换行头，还买了驮货的骡子，扮做商号里运货的伙计，重新打回头，又沿原路向南返回。
这人心里还有一贪，他贪恋着祈县花楼里的温柔乡。结果，人刚进祈县县城的大门，就被陆星一眼识破，简直是“送上门来”。
捕快们都很高兴，一则，这船工身上有十两银子的悬赏，还有一点，就是于淀州府和邻县，都有了交待，是长脸的事。
刘县令把陆星叫到后堂，跟他共议押送人犯去淀州的事。
刘县令道，“呈报已经写毕，下午就派快马送往淀州府衙。那船工已经认罪画押，所得的脏银，除去他一路上花费掉的，余数已经没收入库。咱们这边就不等淀州的回文了，先把人犯押上去吧。”
陆星点头道，“犯事的三个船工，现在所知，只抓住了这一个，早点送人犯去淀州，于苦主也好有所交待。”
刘县令道，“这趟押送犯人是个长差，这一去少则也要十五日左右才能到淀州府，你看派谁押送合适呢。”
陆星心里盘算着，这桩案子淀州府那边甚是看中，路远，怕途中生意外，就说道，“派两个衙投，两名捕快，四个人同去吧。”
这一趟押送人犯是次辛苦差使，但也算是个小肥差，因为人犯送到淀州，上头该会有赏，最不济也会有口头的嘉许，陆星把机会留给同僚们。
定下了由何忠和麦五这两个捕快负责押送人犯，陆星把他们和另两个负责押送的衙役叫到一旁，叮嘱道，“一路小心看守，莫要放松，也别跟他搭话。该供给的吃喝，不要缺他。这个船工，看着面相普普通通，你们须知，这可是个对着陌生无辜的商铺伙计能下得去死手的人，此人心狠。”
那四人听着，连连点头。陆星又让他们先回家，准备上路的行李，和向家人交待。
晚上，县衙的衙投和捕快们，一起在酒楼喝酒，一是庆祝，一是给将要起程押运人犯的同僚们践行。
陆星嘴里吆喝的起劲，却没有喝酒，也没吃辣，被众人调笑不止。
陆星推着身旁假装要给他倒酒的米三，嚷道，“伤没好呢，害我？”
米三笑道，“六爷，你怕就直说，不丢人。”
陆星笑得很坏，“哼，六爷怕过谁啊，你倒说说。”
众人都道，“六爷，这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众同僚们都很开心，陆星心里也高兴，他想到之前在县衙后堂，他悄悄和刘县令所说的事。
刘县令和陆星说起这个船工身上的悬赏，这笔银子肯定是祈县得了，陆星告诉刘县令，等淀州府把赏银发下来，就按例分给捕快们。
刘县令记挂着陆星的伤，抚慰一番，这时陆星趁势提出，还要向县令讨要一点赏赐，“大人一定拿得出的。”
刘县令笑了，说道，“你这孩子，神神秘秘的，你说便是了，是想要什么？”
陆星凑近过去，说了几句话。刘县令一听，眼睛亮了，满口答应道，“这个不难，一定给你。等我晚上回去，告诉夫人，让夫人到楼上寻去，寻着了就送去杨柳巷……”
陆星这时忙道，“不，可别送那儿，送去安和坊的徐大娘子家，她是裁缝。过后我会去跟她细说。”
从酒楼出来，和众同僚们道过别，陆星慢悠悠地往杨柳巷走去。
见着林子心，陆星马上说道，“我没喝酒，我真的没喝酒，我也一口没吃辣。”
林子心淡淡地应道，“我知道。”
陆星笑着凑过去，脸距离林子心的脸很近，他痞笑着道，“我很乖吧。”
林子心说道，“反正伤在你身上。”
陆星佯佯的，“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林子心想了想，说道，“陆捕头好身手。”
陆星得意地笑了，“那个逃跑的船工，抓到了。”
林子心道，“我都听街坊们说了。”
陆星得意地坐席上摇来摆去，笑道，“哼，还敢往祈县里窜，也不想想六爷的眼力。”说着，他向林子心示意着他的眼睛，“虽然只在那个镇子外边见过一次，但是啊，我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林子心说道，“陆捕头好眼力。”
这时，林子心暗想你一定也见过通缉我的榜文，谢天谢地，这么长时间，你没有认出我，没有识破这易容过的脸。
检查过陆星手臂上的刀伤，林子心告诉他道，“擦洗时还是要避开伤处，等痂结稳了，那时水洗就不妨了；这背上的伤，再给你换两次药，就该好了，到那时你就可以放心洗浴。”
陆星高兴，“嘿，伤好了，人犯也抓到了。”
林子心道，“伤好了，官爷便可自在随心，想去哪里都可以。”
陆星扭过头，看着林子心问道，“想去你心里也可以吗？”
林子心瞬间愣住了。
看着林子心僵硬的表情，瞪着他的眼睛，陆星打了个哈哈，然后问道，“那个，徐大娘子来过了啊。”
林子心点一下头，“嗯。”
陆星念叨，“也不知道那长衫和铺盖的，什么时候能做好。”
林子心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陆星面对面看着林子心，郑重地说道，“你会留在我们这儿的吧。”
林子心没回答，心中暗想不，明年春天我就会走。
陆星又道，“你说过的，在老家也没什么亲眷了，这儿挺好的，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在这里好好儿过，好吧。”陆星在心里补充道是跟我，好好过。
对陆星来说，这就是现在，他内心里最真实的告白。
林子心把脸侧过去，他不愿面对现在的陆星。
见林子心不答，陆星撇嘴，然后他坏笑着靠近，眼睛看着林子心的眼睛，说道，“喂，你看看我，你看我，我长得这般英俊，你竟然不心动，不喜欢？”
林子心沉默片刻，低声道，“英俊吗？”
陆星几乎要跳起来，大声道，“喂，我还不够英俊啊！谁见了不夸我一句，我可是这祈县城里最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林子心被陆星的话逗得几乎想笑，随即，他的心又沉了下去。他明白陆星的心意，但是，他绝对不能答应他。
如果林家没有遭遇那场巨大的变故，如果林子心不是逃犯，如果林子心还是太医林家的小公子，在游学行医的路上，来到祈县，结识陆星这个人，跟他做朋友，这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背负着巨大的秘密，背负着死罪，林子心宁愿陆星根本就不认识他。
见林子心表情哀伤，垂眸不语，陆星只当是他又想起了老家逝去的亲人，他替他感伤，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林子心放在膝盖上的手，柔声劝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也不能老想着那些故去的亲人，你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林子心悲伤无望地想着我能开始吗？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把手抽回来，林子心垂着头，低声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的，真的。”
陆星没回答，看着林子心。
林子心又低声道，“……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林子心为什么会这么说？陆星很不明白。
林子心无法言明，内心很是痛苦无奈，只能反复地说，“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陆星觉得现在反驳，没有什么意思，就说道，“好啊，那你可以看着，看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林子心非常想让陆星打消他心里那份念头，他抬起头看着陆星说道，“我……我，我心里有人了！”
“谁？”陆星马上问道。
林子心一愣，他说不出来，现编也编不出来。
陆星一下就笑了，“嘿，说不出来吧。”
林子心暗暗叹气，果然，他就骗不了人，更骗不了这个捕头。
陆星一脸痞笑，得意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我不管你心里有谁，以后，就只会是我，也只能是我。”说完，他不等林子心回答什么，就自顾自地一骨碌，趴倒在床前的脚踏上，嘴里嚷道，“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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