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祈县21

    米三过去把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拉了起来,抓着他的衣襟摇晃着,“益叔,怎么回事!什么是你?你们三个不是一起出去办差的吗?你把六爷怎么着了?”

    这时,坐在床边的男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命……命啊……”

    林子心不信命理一说,他只想知道之前发生了些什么,想知道陆星是怎么受得这么重的伤,他现在做不到给陆星看诊,总得想想其他的办法救治。

    那个中年男人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另一个年轻人偶尔补充一句,从他们的讲述中,林子心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屋子里的这几个人都是祈县的捕快,守着照料陆星的叫何忠,蹲着哭的是刘益,站在床边的年轻人是麦五。陆星这趟出去办差,跟他同去的正是刘益和麦五。

    陆星他们三个人外出,在邻县完成了派给的差使,交办好公文,就骑马返回祈县。起程时,陆星不想招摇,说不要穿捕快的衣服,三个人是便装上的路。

    一路上平安无事。一行人走到了距离祈县百余里的一个小村子,打算在这里休息片刻,从这里再走一天多的路就能回到祈县了。

    同时在村子的小客栈里歇脚的还有两个南下贩货的商队,原本三波人各自相安无事。是刘益先发现了一个商队里的人,身上带着兵器利刃。

    原本这三个捕快也没多想,外出做生意的商贩有哪个不带点防身的家伙事儿。可是后来,是陆星发现有一支商队不对劲,他察觉有一队人不像商人,他们的马车上装的也不是货物。

    陆星巧妙地探查了一下,发现那确实不是商队,而是伪装成商贩的几个强盗,强盗们的目标就是同时投宿在客栈里的另一支真正的商队。

    那伙强盗冒充商贩,先尾随,再同行,跟真商队里的商人、马夫套上了近乎,一起结伴走到了这个小村子这里。

    刘益这时哭着说道,“我们三个根本不用商量,遇到了这事儿肯定要管。如果我们不管,那队商人还能有命活吗?”

    看出那几个强盗绝非善类,陆星不让在村子里动手,怕殃及无辜的村民。歇息够了,三队人一起结伴出发,往祈县的方向走,出村子之后,陆星亮出了身份。

    陆星这边是三名捕快,那伙强盗一共有五个人,两边人打了起来。

    刘益含着眼泪愤恨道,“我们一开始就亮明了身说,说了是捕快,我们是要保护那几个商人跟小伙计的,结果一打起来,他们一个个吓成了缩头龟,都趴着一动不动,他们身边也带着家伙呢,且不说要他们上来比划几下子,最起码能帮着壮壮声势吧,就这都没有。”

    虽然人数少,陆星这边并不落下风。他们抓住了一个强盗,余下的几个强盗见情势不利,一声呼哨之后就四散开往官道两旁的大山里逃。

    陆星放话不让追,但那时刘益觉得这几个强盗显然不是新手,可能以前也犯过案,身上或许有悬赏,他想多抓一个,好多领赏钱,于是盯住一个强盗紧追不放,陆星见状也跟着追了过去。

    被追的那个强盗逃了一程见没跑掉,急了眼,返身扑上来跟两个追他的捕快又打到了一起,那强盗有如困兽死斗,发了疯似地挥刀猛砍,刘益一时不敌,陆星为了护他,从山石上掉了下去。

    刘益蹲在那里抱着头,大声哭着说道,“六爷不是打不过他们,你们都知道的,咱们六爷最最厉害了,可是……那是意外,那强盗直往山林里逃,当时好乱,我好乱……为了拉我一把,为了不让我掉下去,六爷掉下去了。等我们找到坡下,六爷已经……六爷已经……”

    原来陆星是从山石上跌落了,他身上那大片大片的皮外伤,就是滚落山坡时伤到的。知道陆星是从高处跌落,林子心明白了为什么他的鼻孔和耳孔里都有渗血,想必这一摔着实摔得不轻。

    陆星掉到了山坡下,捕快们忙着找人救人,被追的强盗跑了,原本被抓住的那个强盗趁机也跑了,其他几个强盗早没了踪影。等到捕快们找到陆星把他从山坡下抬到大道上时,那支商队的人也没了踪影。

    米三这时气得直跺脚,大声道,“益叔,你糊涂啊!糊涂啊!”

    刘益哭着说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当时打起来,很乱,很乱……我眼前一片刀光,我……”

    万幸的是,两个捕快正发愁怎么把昏迷不醒的陆星送回祈县的时候,后边来了一个贩木材的人,陆星被放上马车送回县里。如果没有马车,恐怕回不到祈县陆星就真要凉在半路上了。

    林子心听完这些,真的很想给陆星把把脉,这样就能更清楚陆星的情况,然而现在他绝对绝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做,他不能做出任何有可能暴露真实身份的事情,尤其是会医术这件事。

    刘益还蹲在那儿哭,米三气乎乎地在小声骂着,何忠试图给昏迷中的陆星喂点水,但是陆星牙关紧咬,根本喂不进去。

    林子心悄然环顾,他发现,围观的人们大多守在院子里,进到值守房来的就是几个捕快,他观察一番,心里纳闷人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不找大夫呢。

    忍了一下,没忍住,林子心问了出来,“没有给请个大夫吗?”

    坐着的何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时,一旁一直站着的麦五,讷讷地说道,“那个,请了两个大夫了,来了,站着瞧了瞧,都摇头,然后就走了。”

    把脉了吗?看诊了吗?那两个大夫什么都没有做吗?林子心迷惑了。

    何忠扭过头来向林子心说道,“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祈县看着繁华热闹,是这大商路上的必经之地,但毕竟只是一县,是小地方,远不如大州府。我们这里大夫本就不多,医术嘛……也……”

    这时米三在旁边气乎乎地说道,“大夫倒是有几个,那医术跟没有一样,啥也看不了。咱们祈县,那几个给牛马驴看病的兽医倒是手段高明,往来客商们拉货驾车的牛马有了病,一看就好。”

    本县的大夫们,医术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怕医不好,不想担这干系吧。林子心沉默了。

    何忠又说道,“往邻县去请大夫,先不说那里大夫的医术好坏,就是这一来一回,快马也得十几天的功夫,十几天啊,去州府路就更远了,这哪敢趟儿,不敢趟儿啊。”说到说着,何忠哽咽了,低声感叹道,“唉,命啊,六爷的命啊……”

    不能这样耽搁!林子心十分焦急,从陆星跌落昏迷到抬他回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他还没有醒,再继续耽搁时间,只怕陆星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心里不安,林子心又不好过多表露,他走出值守房来到院子里,只见院里众人有人议论,有人悲切,看着看着,林子心的心里有了个想法。

    为什么没有人提出把陆星接回去照料呢?就这么把受伤的他一直放在县衙后院?如果陆星被送去哪一户人家里,那时就不会太多的人围观,林子心就可以想办法把眼前的人支开,然后替陆星诊脉看病。

    把米三从屋里叫出来,林子心把他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轻声说道,“现在这样子不行啊,总不能就把人一直这么放着……”

    米三又气又难过,呜咽道,“这我知道,我知道!”

    林子心悄声道,“米三,我且问一句话你别介意,我见城里大家都很关心他,可是,怎么没有人把他接回家去暂且照料呢?这样放在衙门公府里似乎总是不妥。”

    米三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林子心顿时心生疑惑,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了,街坊们显然很关心陆星,但是,那份关心里仿佛又带着一层回避疏远。

    仅仅是害怕救治不了陆星要担责担骂吗?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米三先是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往林子心跟前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木子小哥,你刚从外地来也没多长日子,你是不知道,六爷他……他……”话说开头,米三犹豫了一下。

    林子心定定地看着米三。

    米三想了想,小声道,“告诉你也不妨,你在我们这里落了脚,以后估计你也多少能听到点儿,再者,六爷自己并不避忌这个。”

    林子心越听越迷惑,不由问道,“他怎么了?”

    米三说道,“六爷是个孤儿,是弃婴,根本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一出生,他就被扔在城南五里外的庙里头,是庙里的老和尚捡了他,养了他。六爷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一个路过的算命先生给六爷卜了一卦,他说……他说……”

    林子心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

    米三低声道,“六爷被算出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谁跟他亲近他就会‘克’谁。这个吧……后来吧……他没长到几岁,老和尚就死了,大家都说是六爷命硬,‘克’的。所以吧……后来……嗯,我们这县城里的人对六爷一直有避讳。”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人人都回避,不愿意收留陆星,照顾陆星。

    这算什么!一个弃婴还不够可怜吗?竟然还要去相信算命先生的话!林子心觉得愤怒,一句“无稽之谈”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林家世代行医,从不信鬼神,更不信所谓的天相、命相之说。逢年过节时林家人会去寺庙和道观里烧香拜拜,但那是从俗,是内心有所“敬畏”,不是“信”。

    林子心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下,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不露声色、一派自然,要做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

    米三解释完了,林子心露出“了解了”的表情,然后说道,“只是,把他一直这么停放在县衙院子里,终归是不太好。县衙是什么地方,是县令官爷们办公办差的地方,是公家地方,现在这样,众人在县衙院子里任意进去,这是不是对县令不妥,于你们这些差官们也不妥啊。”

    米三被提醒了,一脸着急的表情,“可是,可是,还能送去哪儿呢?再说,六爷他原本就住在这里啊。”

    林子心接着又道,“再怎么样,县衙也是官府办公的重地,自有威仪,不可不敬啊。”

    林子心的话让米三急的抓脸挠腮,生怕再给已经昏迷不醒的陆星再添上罪名,跺着脚道,“我知道啊,我知道。当初益叔他们也是着急没办法,你说还能把人往哪儿送,也只能往值守房这里送啊。”

    林子心这时略做思忖状,然后对米三说道,“要不,把他送到我那里去吧。”

    米三惊讶,“啊!送去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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