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骨哨响

    “全镇人跟着他倒霉。”

    “我看小辫子会回来的。”

    “难说。”

    “瘸子和咱乡里乡亲的,那还会哄咱。”

    “看看,他媳妇儿来了。”

    没错,在屋里听着这些议论,好妹心里憋闷,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低头从他们身边路过,那模样,好像自己真犯了多大的错。

    也就是夏想宿醉未醒,否则说不得又要拔刀。

    好妹一直走到镇外,费力爬上高高的土台,避开了那些能杀了她的闲话,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黄沙,心里才好受了些。

    而镇上的人却没有因此消停,他们又涌到了瘸子家。

    把酒量比夏想大得多的瘸子团团围住。

    “瘸大哥,小辫子怎么还不回来?”

    “小辫子根本不认识大游侠,你胡说。”

    “你把小辫子给我们找回来。”

    “对,得找回来!”

    有人替瘸子辩解道“哎呀,瘸大哥根本不是那号人,他不会看着咱双旗镇遭难不管的。”

    “人心隔肚皮。”

    “要是人不回来咋办?”

    “天还亮着,再等等嘛。”

    这一次,瘸子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担心的看了眼窗外,他之前看到好妹出去了。只是他也听到了他们的话,所以没拦着。

    好妹站在土台,一会儿看看西边,待看够了西边沉闷的黄沙,就转头看向东边。日头偏移,这边的沙子,比西边的光泽要暗一些。

    之所以不断变换方向,是她也不知道孩哥会打哪边回来,但不想错过孩哥打马回来,能瞅见的第一眼。

    她把手拢在袖子里,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看到她袖子里的纤细手指,是如何紧张纠缠。但她坚信,他一定会回来。

    日头西斜,

    余晖把远处的沙子照的发红,也把土台上好妹的人影拉长。

    远处而来的一人一马,

    仿佛也发出这样的光芒。

    “孩哥!”站在土台上的好妹大喊一声,笑靥如花。

    她因为激动和呐喊的脸蛋,比天边的火烧云还红。

    当晚。

    瘸子家欢乐的好似过年。

    人也像吃席那么多。

    “嘿,咱们孩哥可真行,能把有名的沙里飞请来。今个儿,咱们要他喝酒。”

    “对,喝一碗。”

    “喝。”

    孩哥急忙道“我不能喝,我真的不会喝。”

    “英雄。”

    “没错,给孩哥满上,满上。”

    有人提着酒坛给孩哥倒酒,还有人说道“我给你们说,这一刀仙哪,他就不是沙里飞的对手。不信,你等着瞧,咱往后看。”

    孩哥笑着把碗里的酒喝完。

    旁边的人看到,立马说道“快满上,再来一碗。”

    好妹在一旁看着,许是灯光太暗,她有点分不清这些人的脸是陌生还是熟悉,但见他们围着孩哥,不停的称赞他,她就觉得开心。

    一晚上银铃般的笑声就没断过。

    “沙里飞会一刀仙,有好戏看啦。”

    “有好戏,有好戏看。”

    夏想和孩哥所在的那桌,大概半尺距离。说有好戏的这位估摸着喝的差不多了,主动给夏想倒酒,昨儿低估了西北酒水脾性的夏想忙摆手拒绝。

    “嚓,流沙角锋,嗖,游蛇甩尾。哗,手起刀落,噗,血光冲天。”气氛一浪接一浪,稍稍消停的当儿,脚喝红了的酒鬼老马靠着柱子哼唱道。

    “说的好。”

    好湿好湿,全程打酱油的夏想也给他点赞。

    “你说他们俩谁能赢?”

    问话的话音刚落,立马有人接上道“我说一刀仙。”

    众人“……”

    坐在瘸子右手边的镇民拍桌子道“沙里飞也是条咬狼的狗!”

    “打赌!”

    “打赌就打赌,一只羊。”

    “好,一只羊。谁要是反悔,谁是地上爬的。”

    夏想没在意他们说什么,他看到晚上全程没笑脸的瘸子突然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瘸子去柴房翻找了一阵,最后在柴堆里摸出把刀,抽出一看,上面锈迹斑斑,刀口都找不见了。最快~手机端:

    “叔,心里不踏实?”

    乍一听到声音,把自顾自忙活的瘸子吓了一跳,将刀一丢,扭头朝夏想道“你咋过来了?”

    “我喝多了,来找尿桶。”夏想胡诌道。

    瘸子骂道“满屋子的人找啥尿桶,去外面对付。”

    “叔,你跟着我尿不出来。”

    “我也尿。”

    “……”

    男人的尿就像女人的胸沟,挤挤总是有的。

    这顿酒,险些喝到天光发白。

    人散尽后,

    好妹扶着喝了酒的孩哥回屋,却不见吹灭油灯,屋里不时传出些笑声,想来两人没有歇息而是在叙话。

    夏想这条单身狗原本想回柴房,但走了几步,听到厨房里有声响,只见瘸子点了盏油灯,正磨着他那把锈刀。

    喝酒时夏想就看出来了,吃盐更多的瘸子心里不踏实,没打扰他,夏想回了柴房,照旧是这个家里第一个睡着的。

    日出东方。

    那么大一轮赤金火球缓缓升起,发出明艳刺眼的光芒,却好似依旧驱不散笼罩在双旗镇上头的阴云。

    孩哥一早就坐在了两杆旗杆底下,正对着一刀仙即将出现的镇口,不过他不是等一刀仙,他在等沙里飞。

    沙里飞那日收了钱,和他约好今个儿日上三竿,双旗杆下见。

    陪孩哥一起等的,还有不远处的一条狗。夏想若是能起早过来,大抵会觉得,这狗长得有点像二哈。

    日头渐高,镇上的人多了起来。生火、裁剪、打铁、缝补…一切如常,但任谁都知道,今个儿和往常不一样。

    从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凝重就看得出来。

    孩哥在双旗杆下盘腿枯坐了近两个时辰,好妹送来的饭原封不动摆在旁边,他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一阵突兀的哨音打破了双旗镇宁静的假象。

    那是响马的骨哨,哨子一响,黄金万两。但双旗镇的人都清楚,一刀仙此番是来给他兄弟报仇的。

    “一刀仙来啦,快跑啊,一刀仙来啦!”尖锐的哨音近在咫尺,吓得原本站在走道上的镇民纷纷逃回家里。

    走道上瞬间空无一人。

    被日头晒的发昏的孩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口中呢喃道“他没来,沙里飞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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